已经傍晚了。

陈铭生点了三盘猪肉白菜汤饺,又点了盘软炸里脊和一盘酱牛肉,然后问杨昭还有没有要的。杨昭想了想,说:“要个地三鲜。”

陈铭生停了一会,又说:“你那离我家不近吧,方便么。”

杨昭深吸一口气,声音放大了些。

“什么事?”杨昭皱起眉头,“你去开车了?”

杨昭:“你这就要走?”

杨昭回头看他,“进来啊。”

杨昭下意识地接过来,然后看着他熟练地给陈铭生扎针。杨昭将输液袋举了起来。针刚刚扎好,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张医师接起来说了几句挂掉,对杨昭和陈铭生说:“楼下有事,我得下去看一下,很快回来。等我回来给你拿个输液架,等等啊。”

杨昭的眼睛细长,她很少瞪人,眼睛一直很平淡。陈铭生看了她一眼,分辨了一下这句话是不是带有恶意,最后他移开眼,说:“我能走。”

杨昭曾看过一本面相书,书上说有这样唇形的人都是性格极端固执的人。

结果,他不仅找到了钥匙,还找到了另一样东西。

她头有些沉,她觉得可能是刚刚冻到了。

在杨昭的余光里,薛淼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说:“在我们这行里,最忌讳的就是抓住别人的手。”杨昭瞥了薛淼一眼,“尤其是在工作的时候。”

角落里的那个人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很低,也很平缓。

杨昭去车库取了车,坐进车里时先点了一根烟。打火机的火苗因为关车门的风窜动了一下,杨昭抬手护住它。

杨昭说完,听见电话那边一声轻轻地打响,像是打火机的声音。陈铭生似乎是点了一根烟。

“你家里没有人会做饭么,怎么要我教。”

杨昭说:“我想跟你学。”

陈铭生没有说话,杨昭又说:“我可以付给你学费。”

陈铭生低声说:“多少钱的学费啊。”

杨昭还真的认真想了想,然后说:“学一道菜,两百块钱,你觉得行么。”

陈铭生没忍住,在那边轻笑出声。杨昭听着那低低的、短促的笑声,觉得贴着手机的脸越的热了起来。

“陈铭生,你别笑。”

陈铭生吹了一口烟,说:“好,不笑。”

“那你同意么。”

陈铭生淡淡地说:“同意什么。”

教·做·饭。

杨昭本来打算脱口而出的话,到了嘴边硬是卡住了。她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羞耻,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有任何改观。

“嗯?”陈铭生没有听到杨昭的回话,问了一句,“同意什么?”

杨昭清楚地听出陈铭生的放松,这种放松与她目前的情况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杨昭觉得自己处于下风。

她推了一下书桌,站了起来,来到窗台边。

窗外是浓浓的夜,偶尔几家灯火,低述着未眠人的故事。

“陈铭生。”杨昭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窗外。“你是不是在笑话我。”

陈铭生在那边毫无迟疑地嗯了一声。

杨昭觉得自己的脸瞬间就像是烧着了一样,热到烫。

“陈铭生!”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低低的笑声,陈铭生开口说:“杨小姐,别火。”

杨昭缓和了一会,说:“叫我杨昭。”

“你这个时候都不忘……”陈铭生简直是认了,说:“嗯,杨昭。”

杨昭没说话,她看着窗户外面的一只小虫子,沿着玻璃缝没有方向地爬来爬去,好像入了迷。

“你……”杨昭许久没说话,陈铭生犹豫地说,“你生气了?”

杨昭目光移开,陈铭生又说:“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别在意。”

杨昭听着他的话,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好像从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不利位置爬出来了。她换了一只手拿电话,依旧没吭声。

“杨昭?”陈铭生叫她,“怎么不说话……真的生气了?”

杨昭仔细地听着。

陈铭生又等了一会,还没见杨昭回话,开口道:“那就先这样了,我挂了。”

杨昭忽然说:“我没生气。”

陈铭生忍着笑,“嗯。”

那一刹那,杨昭知道自己又掉回了刚刚那个不利的大坑里,这次再也爬不出来了。

陈铭生说:“你想学做什么菜。”

杨昭想了想,说:“什么都行,适合孩子吃的。”

陈铭生说:“你弟弟就是上次那个?”

杨昭这才想起来,说:“没错,就是被你打了的那个。”

陈铭生低笑一声,说:“我可没动他。”

杨昭皱眉,说:“没动他?要不要给你看看验伤证明,软组织损伤,我完全可以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