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客僧带领下,林海贾敏先到事先订好院子安置,之后才亲自提着供果素点鲜花分别大雄宝殿供桌、其他佛陀菩提殿里供桌以及偏殿里写着林家先祖名字供桌上摆好,等时辰一到,便寺僧带领下随着盂兰盆法会仪轨进行祈愿、礼佛、回向。

“嗯。”林海没什么精神地伸指捏了捏山根眉宇,他暗里一直追查去年盐运失踪案件,觉得只要进一步抓到幕后之人,前几年陆续发生一些官盐丢失案件便有望跟着破获。只是从去年找回官盐,主管盐政惠征就对他盯得紧,年时还给自己送了两个姬妾,一个是借盐商手送到自己手上姓何,一个是借着金陵都司卫所士官手送到自己府里姓齐,两方都不好推却。

贾敏是以一个内宅妇人眼光议论这门亲事好坏,林海就纯属以政治立场考虑优劣了。

“总好过一腔父爱都留给九皇子。”贾琏说道,亲手冲了杯茶端给林海。而且,京城宁荣两府向来支持太子,却太子倒台前突然将原本指到东宫侍奉元春调到了甄贵妃身边听用,贾家与甄家是老亲这个借口是好用,可后来将元春指给四皇子又是怎么回事?“皇上愿意大家和乐融融,是好事,至少对宁荣两府来说是好事。”

□消息有些乱,有说钟老太太寿诞之前,确切地说是及笄之后,给惠小姐值夜丫鬟就时不时地听到姑娘楼阁上有说话声,开始时怕绣楼进了贼人损了姑娘闺誉,便大着胆子上去查看却没发现人。

这算不算一报还一报呢,出钱请自己做这“桃花障”邪术可不就是贾宝玉母亲王夫人吗?!

十八皇子才十岁,不仅出身低,性子孤冷,年龄上也不行,太小了,等他长大,他兄长们都有了不可小窥势力,有个万一,处理起来费劲。

江南官场动荡,钟楚元却是能够影响形势重点人物之,他母亲寿诞不管有无接到请帖,大小官员都不吝捧场,不能到也会托人送了礼来。

“是。”

官夫人一般都是原配和继室封诰命,她们从成亲起就为丈夫生儿育女孝顺公婆打理家事,等丈夫当上了高官也都人老珠黄了,剩下体面荣光无非就是朝廷诰封、正室尊严,以及儿女未来与家中财产,因此大部份女人虽说碍于贤名不得不给丈夫纳妾置通房,却也不遗余力地打压着她们及她们所出子女。

现贾琏不过是个十三岁少年,塑造余地还很大,为了贾敏,能拉还是拉一把好,再怎么说贾家已是林家板上钉钉亲家,是自己外祖家,怎么也脱不了血缘关系,就算将来为了自保为了忠义眼睁睁看着它大厦倾颓抄家问罪,事后也得帮扶一把,否则免不了被说无情无义。

“咱们这些人家哪个家里没几块好玉,我还有对寒暖鸳鸯玉佩呢,只不适合戴了出来,也不知它有什么妙用。”贾敏抿嘴笑道,想起珠子来历,又见儿子实喜欢,便吩咐底下人去金楼订做了个芝草螭纹金项圈。

“可是重了?”小娃娃捧着个径直半尺多大玉球,虽也衬得人如雪玉无比可爱,贾敏也不敢让女儿一直拿着,下意识地就接了过来,不想双手触及龙珠那一霎那,一股清凉仿如液体般东西由手心流进了她身体,瞬间遍及四肢百骸,舒畅无比。“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瞠目结舌地瞪着手心处鸽蛋大小珠子。

贾敏相貌偏清丽妩媚,性子却极伶俐,能言善道。面对众人打趣,大大方方地说起林家历代子嗣单薄,夫妻两人为了子嗣问题忧心多年,女儿得来不易,自然心肝宝贝地疼。说着又笑话回去,“你们家难道不是将女儿捂得紧紧地疼着,偏来笑话我家?”

“好,好!我看看。”林海看着裹棉巾锦被里女儿,粉粉嫩嫩地,淡淡修眉,眼睛闭阖着看不出形状,睫羽却是细密微翘,小巧鼻子,像三月里桃花一样颜色美好嘴唇,竟能看出五分像自己三分像妻子,另两分也不知似了谁去,真是可怜又可爱。“夫人怎样了?”

可是林家有祖训,家生子不得纳为妾室通房,她跟陶姨娘一个是林海上峰所赠一个是扬州盐商所送,林海身边两个通房瑞雪和瑞冰则是外头买进府里丫鬟出身,府里没有什么根基,万一事情败露……

“放心罢,我从不做没把握事。”云珠含笑,手中生出一朵白玉兰递到绛珠面前,“我会等到林夫人临产,倘若妹妹未回再行投胎。妹妹一回,若见我生林家,此兰花自会将我生魂带出肉身,唤醒我些许记忆……如此,我姐妹二人虽做了凡人也有一份自保之能。”

她不会是穿到了某个不得了世界吧?

“这就好。”贾敏微笑着看向其他两人,越瞧越觉着气宇不凡,正想着问是哪家公子,封靖晨已轻咳了一声,道:“小子封靖晨,是来拜见林大人。”

水溶和陈也俊讶异地瞅了他一眼。

“封”可是国姓,当今几位皇子起名正是“靖”字,不知眼前这位是皇子呢还是宗室弟子?贾敏是个锦绣心肠玲珑人,闻言不惊不讶:“玄空法师常年外修行,外子与他早年结识,这会儿难得相聚,正烹茶论佛呢,三位公子若无急事不妨稍等。”

陈也俊连说“无妨”,说完了才瞅了眼封靖晨,见他默认自己说话,心中松了口气。林海清俊儒雅,言语温和,不疾不徐,风仪之佳江南有名,可不知怎地,自己他前面总放不开,比面对父亲考校功课还要有压力。

知道他们几个出门有带小厮护卫,又使了人告知陈瑞文夫妇,贾敏也不担心,转开话题问起封靖晨和水溶两人离京南下途中见闻来。

“我们搭船顺江南下,只有沿岸有渡口时才能下船稍作休息,上岸买些有趣雅致风仪……一路听船家讲了不少江上异闻,我也讲一个我们亲身经历事吧。”封靖晨说道。

有一晚他们将船停江边,天空一轮明月如同洁白绫绢,照得江波粼粼,两人闲着无事便起来垂钓,打算烤鱼吃。结果看到几个道士打扮人坐席上飞至江心,他们大声畅谈什么广利王梨花岛夜宴,又说月色很好,不妨行酒助兴,其中一人便施展法术,拿纸剪了个美人,一吹成了嫦娥,从月中捧来美酒;另一人就说美酒怎够,又令水鬼从水中冒出,端来鱼蟹佳肴;第三个人一看,只能变出瓜果……后来,他们又拿出一个黄色光球,空中踢起来,那球空中射来掠去噼啪作响,化成了雷鸣闪电,很,乌云遮住了月亮,下起暴雨来……他们无法,躲进船舱,待再探头观看,夜雨濛濛,舟波簸荡,哪里还看得到什么人影。

林赫听得入神,便催再讲一个。

“我来讲一个。”水溶见林赫对封靖晨神态亲近,灵窍一开,抢着讲了一个从船家处听来故事。“听船家讲,几十年前行船是不敢船上爆炒荤腥饭菜,因为江中有一种叫鼋怪物,一闻见腥味就会出来,撞坏船只,吞食行人。后来山西有一南下为女儿置办嫁妆张老相公,家人遇了害,便上金山拜见寺里和尚,向他们请教鼋为害情况和它生活习性。他招了铁匠,半山腰垒起炼铁炉,炼了一百多斤通红铁块,查清鼋藏身之地,派两三个健壮小伙子,用大钳子夹起铁块投进江中,那鼋不知,跃出水面迅速吞进肚里,过了一会儿,江中波涛汹涌,如翻江倒海般,等平息下来,那鼋已经死去并浮出水面来。人们拍水称,江边建起张老相公祠,塑了他肖像,奉他为水神,向他祷告很是灵验。”

林赫很不满意地说:“那鼋既为害多时,金山寺和尚为什么就没想到法子除害?他们以前不是出了一个很厉害和尚,将蛇妖镇到雷峰塔下了么?”

水溶无言以对,半晌才道:“可能金山寺现和尚没有法海那样法力吧。”

“可是张老相公也只是个凡人。”

“可见胆识也是一种力量,就算妖怪拥有再强大力量和法力,只要找对方法,凡人也能制胜。张老相公使也不是多厉害计谋,但他拥有一种无所畏惧勇气,和为民除害无私精神,这才得到了众多人帮助。”兰祯认真地对林赫说道,“金山寺和尚虽然害怕鼋强大,但张老相公诚心询问时他们也没有避不相帮。”

或许是前世经历缘故,林赫看着乖巧温和,性格中却隐藏着淡不可觉戾气,兰祯也只能日常言行中慢慢地开导他,不让这股阴戾之气影响他成长。

林赫点了点头,“姐姐说过,遭受迫害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站出来反抗。因为伤害并不是直接降临到他头上,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具有大无畏勇气和智慧,是吗?”

“是,我们不能认同,却可以体谅。”

封靖晨听了姐弟俩对话心中大为震撼,这样道理不是饱经世事看透了人心与人性人是体会不到,她话语真诚,显然不是纸上觉来,何况她心怀还那样坦荡宽容,这与她年龄是那样地不相称。他不由睃了水溶一眼,见若有所思,显然也觉察到了她聪慧懂事。

陈也俊则一脸地倾慕,他眼里,兰妹妹什么都是好。真羡慕林赫,可以天天看到她,听她说话。

兰祯站了起来对贾敏说道,“爹爹怎么还不来,我去看看。”

“俞嬷嬷和广月跟着罢。”贾敏颔首应允,并点了兰祯教养嬷嬷和贴身丫鬟一道去。

封靖晨端起茶碗,垂目浅啜了一口。俞嬷嬷和严嬷嬷是宫中出来教养嬷嬷,特别是俞嬷嬷,十几年前还是张皇后身边贴身女官,张皇后薨后还调到乾清宫听用了一段日子,京中十分受勋贵人家尊重,只是她从不任何一家久留。严嬷嬷则是宫中尚仪局出来,同样十分有名,只没想到都被请到了林家。是碰巧,还是有意安排?

兰祯很顺利地小沙弥带领下来到玄空法师禅房。到时候房中气氛古怪,玄空法师闭目养神,林海也是面沉如水地坐着,看到兰祯进来,神色才缓和起来。“怎么来了?”

“盐课御史陈大人家公子、北静郡王世子和端亲王来了。”

好一会儿,林海才听明白了,心中微讶,陈也俊也罢了,陈瑞文家小孩,同江南地界,碰上了来拜见一下是常有事,只是北静郡王世子跟端亲王——十八皇子,这俩个来江南?

兰祯转头看向玄空法师时他已经睁开眼,正含笑看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朝他行了个礼,“打扰大师了。”

“阿弥陀佛。”玄空法师念了一声,小娃儿全身灵气内蕴澄澈无瑕,一般来说越是钟灵毓秀者越是妖魔鬼怪钟爱猎食对象,她却平平安安地成长到现,不是身怀护身宝物,便是有大气运人。想到这里,他看了林海一眼,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阴纹雕刻松鹤图样羊脂白玉盒子,递给兰祯:“这个赠予小友。”

兰祯莫明其妙地接过盒子,听玄空法师说道:“里头是一截安魂木木晶,是白鹤寺历代住持收藏。”

安魂木?是一种对元神魂魄有安抚保护作用灵木,灵修常用龙酽香及返魂香等主用材料,修行界许多修复神识丹药炼制也要用到它,说难得也不难,说容易却也不好找,特别是安魂木木晶,千年才能树心生出一寸。兰祯一听直觉地反问,“谁要用?”

玄空法师呵呵笑了出来,“问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