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抗战胜利后,蒋介石三次致电毛泽东,要他到重庆谈判。当时党内很多人不主张毛泽东去,因为担心蒋介石加害他。张学良被软禁南京,李济深、胡汉民被囚禁汤山,就是最好的证明。但如果不去,蒋介石会说共产党没诚意,把内战的责任推到共产党身上。蒋介石还提出派专机赴延安,由美国驻华大使陪同去请毛泽东。

可是,当主仆两人晚上回到家后,却是另一番情景。关上房门,李克农和宋治家会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提起白天的事,他们会笑得前翻后仰。这时候,一点主仆之相也不存在了。原来,这个宋治家是李克农的安徽老乡、原芜湖民生中学的进步学生,是党组织派到李克农身边工作的地下交通员。宋治家开心地说:“李校长,您真是个天才的表演家。学生除了佩服还是佩服!”李克农夸奖宋治家:“你也表演得不错嘛!”后来组织上安排宋治家到一家印刷厂当排字工,他晚上仍然替李克农做交通员,直到他被登报通缉离开上海。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后,作为安徽公学的一名学生领袖,李克农积极参加了芜湖学生运动。与高语罕、朱蕴山、钱杏邨(阿英)、宫乔岩等,常在科学图书社相聚,并给《皖江日报》撰稿。不久,李克农到安徽安庆市的《国民日报》担任副刊编辑,因反对苛捐杂税,被安徽省参议会议长晋恒履控告入狱。一周后经学生会等群众团体请愿,才获保释。

钱壮飞原名钱壮秋,别名钱潮,1896年9月出生于浙江吴兴(今湖州)一个商人家庭。他父亲钱子如在当地经营丝绸生意,家境还不错。6岁时钱壮飞被送进当地的洋学堂,开始学习科学文化知识。由于他从小聪颖又好学,学习成绩一直很好。1907年12岁的钱壮飞考入浙江省立三中就读。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就在钱壮飞十七、八岁的时候,他父亲经营的绸缎生意因社会动荡不安而破产。钱子如因此郁郁寡欢,不久得病离开了人世。父亲走了,留下了钱壮飞母子俩。钱壮飞是三代单传,他母亲担心家产被族人霸占,就托人给钱壮飞说了一门亲。母命难违,1914年钱壮飞刚满18岁,就在母亲的包办下与当地姑娘徐双英成亲。次年,他们生下一女。家境虽然穷些,但一家人过得也还和睦。

1915年,钱壮飞得到族亲、著名学者钱玄同的资助,考入国立北京医科专门学校(今北京大学医学部)。钱玄同是五四文学革命的先驱,在新文学运动中批判旧文学的态度最积极,观点最为激烈。在一封致《新青年》的公开信中,他将一味摹仿六朝骈文的文选派斥为“选学妖孽”,将一味摹仿唐宋古文的桐城派斥为“桐城谬种”。此后“选学妖孽”、“桐城谬种”成为“五四”时期新文学阵营抨击旧文学的流行语,足见他在当时的社会影响之大。

在医专学习期间,钱壮飞结识了比自己大两岁的女同学张振华。张振华出身于安徽桐城的名门望族,桐城自古多名人,如桐城派散文就影响很大。她祖上曾当过宰相,家境较为富裕。看到钱壮飞生活较为拮据,张振华主动予以资助,钱壮飞就是在她的资助下完成学业的。在这个过程中,两人互生爱慕,日久生情。1919年10月,两人结为夫妻。

后来,钱壮飞母亲范氏来北京探子,才知道他儿子已另成家,并生下一子。木已成舟,他母亲也不好多说什么。徐双英后来也来到北京,这样全家人生活在一起。张振华与徐双英心中虽有芥蒂,但尚能以礼相待,一家人相安无事。

家里人口多,生活压力不小。1919年钱壮飞从医专毕业后留在北平,他在长兴街挂牌行医,后来又转到京绥铁路局附属医院当医生。靠当医生这点工资,无法养活一大家人,多才多艺的钱壮飞于是去兼职。他白天去一所美术学校教美术,晚上到一家小报馆当编辑。他还教过解剖学,演过电影。生活所迫他勤奋学习各种技艺,除了医术,他还擅长书法、绘画和无线电技术。他具有从事多种职业的技能,为他日后从事情报工作奠定了基础。

当时正值五四革命时期,钱壮飞通过钱玄同认识了陈独秀、李大钊、胡适等一批文学革命的先驱,深受他们的影响。其中的李大钊、陈独秀是中共早期创始人,胡适、钱玄同尽管后来趋于保守,但不可否认,他们是文学革命的旗手。受李大钊、陈独秀的影响,钱壮飞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张振华的弟弟张暹中也是中共早期党员,钱壮飞与他来往密切。1924年经朋友介绍,他在安徽会馆与共产党员胡底相识,两人一见如故,很快成为挚友。第二年经内弟张暹中介绍,他和夫人张振华在北京加入中国共产党。

加入共产党后,钱壮飞、张振华夫妇与胡底一起,利用公开职务作掩护,从事地下活动。有时组织上安排一些同志转移,或需要一些相关的物品,钱壮飞夫妇总是及时买好送去。后来他家搬到平安里13号一栋较宽敞的住宅,这里就成了中共北平党组织的秘密联络点。

为了解决经费困难这个问题,同时也是为了掩护革命活动,1926年钱壮飞与徐光华、胡底等人在北京成立了“光华影片公司”,在行医的同时,他还参与电影拍摄。这家公司拍过不少电影,有的片子还在日本上映。其中一部叫《燕山隐侠》的武侠电影,由钱壮飞自编自导自演。钱壮飞的夫人和女儿也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钱壮飞与女儿钱蓁蓁演一对兄妹。在和父亲合拍《燕山隐侠》后,当时年仅11岁的她就此踏入银幕。这部电影当时非常有名,是国内第一部黑白武侠故事片。

1927年4月6日,由于叛徒出卖,张作霖的“安国军”突然包围了苏联驻华大使馆,一举逮捕了李大钊等中共党员。这年4月28日,党的创始人之一李大钊被反动派杀害。中共北方局遭到破坏,钱壮飞和胡底遭到北洋军阀政府通缉。他和胡底等人不得不化名东躲西藏,其中胡底化名“北风”,钱壮飞化名

“南飞”。大革命失败后,钱壮飞曾到冯玉祥的西北军当军医,一时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因欠饷严重、家计无着落,他只得离开军队。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南下来到上海。

刚刚经过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上海,此时正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白色恐怖考验着年轻的中国共产党人。一些人经不起考验,宣布退党了,一些人叛变投敌了。钱壮飞想先安定下来,再设法去找党组织。虽然他很快就在上海市公用局找到了一份临时工,但收入不多,要维持一家六七口人的生活,自然是十分困难的。在这种经济窘迫的处境中,钱壮飞一面找可作掩护的职业,一边寻找党的关系。

因为没时间照顾女儿,钱壮飞夫妇急于找一个地方将她安顿下来。钱壮飞看到黎锦辉正为筹备中华歌舞团“明月社”招考新学员的广告,就带她去报考。当时黎锦辉先生把钱蓁蓁上下打量一番,觉得这孩子还不错,就把她留了下来。黎锦辉先生是中国新兴歌舞的开拓者,他所办的歌舞学校与当时一些旧戏班子是大不相同的,父母也就比较放心。钱壮飞送女儿进黎锦晖主办的中华歌舞团学习歌舞,由于她表演出色,与王人美、胡蝶被称为歌舞三杰。黎锦辉非常喜欢钱蓁蓁,认她做干女儿,她后来改名黎莉莉,随其干爹黎锦辉姓。

1928年春,钱壮飞在报上看到一则上海国际无线电管理局招考的广告,于是前去报考。经过考试,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考之前钱壮飞并不知道这实际上是国民党的特务机构,主持无线电管理处考试的人,正是后来成为中统大特务头子的徐恩曾。因此,钱壮飞有点“误”入特务机构的成分。

徐恩曾早年毕业于南洋大学,后来到美国去留学,学习电机工程。他是特务头子陈立夫的表弟,和陈果夫还是留美的同学。“四?一二”政变后,他加入二陈的中央俱乐部(),后来成为中统仅次于陈氏兄弟的特务头子。钱壮飞与徐恩曾是浙江湖州老乡,他进入无线电管理局后,因为工作非常认真负责,博得了徐恩曾的赏识。徐恩曾对他这个同乡也格外关照,没过多久就让他担任了无线电管理局秘书。

1929年,徐恩曾调任浙江省政府建设厅厅长一职。他将钱壮飞视作自己的“亲信”,上任时将他也带到杭州。到杭州不久,建设厅要搞一次规模不小的西湖博览会,徐恩曾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又不放心交给别人,就委任钱壮飞为厅长秘书,交由钱壮飞全力负责此事。在书法、绘画、写作等方面多才多艺的钱壮飞大显身手。博览会于这年6月6日开幕,参加开幕式的各界人士有10万名。博览会开了四个月,历时128天,深受各界的好评。国民党元老孔祥熙夸它别具风味。这年8月20日下午,陈立夫到博览会参观,对博览会大加赞赏。钱壮飞为徐恩曾捞足了面子,同时也展示了自己的才能,更为重要的获得了徐恩曾进一步的信任。

9月底,博览会闭幕后,准备举家搬回上海的钱壮飞,还亲自给徐恩曾送去了两只沉甸甸的皮箱。箱子里装满了晶莹夺目的金银财宝,绚丽照人的苏杭绸缎,名贵的人参、鹿茸、貂皮和古瓶。这是各地厂商奉送的“展品”,钱壮飞一一登记造册。徐恩曾浏览清单,抚摸着礼品,爱不释手。他赞赏钱壮飞的廉洁奉公:“钱先生办事,一清二白,难得。不是鄙人当面奉承,黑眼睛碰上白银子都会亮的,不管国民党还是共产党,可钱先生你……”此事加深了徐恩曾对钱壮飞的好印象。

同入虎穴攻敌弱点

1929年冬,陈立夫接到蒋介石命令,筹建专门的秘密特务机构。于是他在原“中央俱乐部”的基础上,扩充建立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

一天,徐恩曾对钱壮飞说:“陈立夫要我担任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科长,重点是对付共产党。我想带一两个心腹去,作为自己的帮手。我已经向陈立夫推荐,由你担任我的机要秘书。陈立夫已经同意了,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答复我。”钱壮飞一听,知道这是个非常重要的部门,可以为党搜集许多有用的情报。他想去,但苦于没有与党组织联系上。于是他千方百计想找到党组织,以便将此事向上级汇报。

就在徐恩曾找钱壮飞谈话的第二天,徐恩曾在酒店宴请上海的几位名人。吃完饭结账时,钱壮飞在柜台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再仔细一看那人的脸,钱壮飞高兴得差点叫出声来——胡底!

钱壮飞把胡底叫到一旁,问了他在上海的情况。胡底告诉他,目前正在一家电影公司工作,拍拍电影。钱壮飞非常关心与组织联系一事,当他得知胡底已经和上海的党组织接上头后,心里非常高兴。钱壮飞兴奋地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正好有要紧的事急需向党组织汇报呢,你赶快给我牵上线吧!”

一起在北方被通缉,又一起来到南方大都市,胡底对战友的到来也特别的高兴。他对钱壮飞说:“你放心吧,明天我就安排你和组织见面。”

第二天,在胡底的安排下,钱壮飞在胡底的电影摄影棚里见到一个身穿长褂、头戴礼帽的人。胡底介绍说:“这位是

娘家‘舅舅’,姓李,以后我们有事就和他联系。”不用多说,钱壮飞也知道“舅舅”是个代称,这是地下工作者常有的事。而这位李姓“舅舅”,就是中共杰出的情报工作者李克农。中共情报战线上的“三杰”,相会在一起了。

钱壮飞向李克农汇报说,陈立夫、徐恩曾正着手扩大特务组织,专门用来对付共产党,准备向外招收人员。“徐恩曾马上要出任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科长一职,他要我去给他当机要秘书。我应该怎么办,请组织上指示。”

李克农说:“我马上向上级汇报。你自己对此事有何看法?”

钱壮飞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我觉得这是打入敌人内部的一个绝好机会,特别是打入中统核心部门,机会更是千载难逢。如果在调查科立住了脚,可以掌握敌特的核心机密。我希望组织上批准我去。”钱壮飞还建议说,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李克农、胡底也同他一道打入敌人内部。这样并肩战斗、互相有个照应,什么事都好办了。

回去以后,李克农通过沪中区委向中央作了汇报。负责情报工作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兼组织部长、特委负责人周恩来得知这一情况后,觉得这个机会太难得了,一定要设法多打入几个我们的人进去。中央当即同意了钱壮飞随徐恩曾到南京就任其机要秘书,同时决定李克农离开沪中区委与胡底一起打入敌人内部。

得到组织上的批准后,钱壮飞马上找到徐恩曾,表示他愿意“跟随在老领导身边”。徐恩曾听后很高兴,就让他负责以“无线电管理局”的名义,向社会公开招聘人才。因为党组织已布置了任务,李克农、胡底都报了名,并积极准备考试。

1929年12月,李克农、胡底双双考取了上海无线电管理局,而且李克农和当初钱壮飞一样,也是第一名的成绩考取。“龙潭三杰”进入敌特机关潜伏。根据党组织的决定,他们三人成立一个特别党小组,由李克农担任小组长,直接归中央特科领导。

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的办公地址,原在南京丁家桥国民党中央党部内。徐恩曾感到那里太乱,不易保密,便选定南京中山路305号,建立起一个以他和机要秘书钱壮飞为中心的秘密指挥机关,把这里作为“大本营”。为掩人耳目,大门则挂起一块“正元实业社”的牌子。

徐恩曾的特务机关,经常有各种各样的情报通过密码电报发来送往。特务头子徐恩曾虽欣赏钱壮飞的才华,但根据保密守则,他还是有所防范。他只让钱壮飞处理文件和电报收发,密码本一直随身携带,机要电报也由自己亲译。

“龙潭三杰”站稳脚跟后,中央特科指示,要尽快获取敌人的电报密码本。于是他们三人在一起商量如何获得敌人的密码本。钱壮飞告诉李克农、胡底:“重要的情报,国民党特务机关发来时总是注明‘徐恩曾亲译’,而且狡猾的徐恩曾总是将电报的密码本带在身上,时刻不离。”如何才能获得密码本呢?

“人总是有弱点的,只要找到其弱点,从此下手,我们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徐恩曾的弱点是什么?我们应该从哪里下手才能更快搞到密码本?”

通过分析商量,三人达成两点共识:第一,要继续获得徐恩曾的信任,这是长期潜伏所必须做到的;第二,徐恩曾的最大弱点是好色,要投其所好,在这方面作点文章,寻找获得密码本的机会。

为了更进一步获得徐恩曾的信任,钱壮飞不仅工作上勤勤恳恳,生活上也对他非常“关心”。他抓住了徐恩曾非常好色这一点,替他协调与家庭、情妇之间的各种关系,更让徐恩曾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