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提刀从前院拐过来时,迎面看到的便是一个穿着蓝衣劲装的少年。
而她还待在四年前的原地里固步自封。
“别躲了,我已经看见你了！”
项桓在距他十步之外站定,抱怀冷眼下上打量,“你便是梁华？”
“老人家耳鸣是肾气不足所致。”宛遥挽起衣袖，“两手盖耳,以掌根揉耳背即可……来，您把眼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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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映出一张飞扬清朗的脸,黑曜石般的星眸里像是有波涛涌动,唇下露出一颗并不明显的虎牙，笑得肆意不羁。
“是白天的那个老板娘。”宛遥低声说道。
“什么？”梁华率先冲口而出,他自小生在太平繁华的京城，北边遛马撒丫子满山跑的蛮人一直存在于书和传说当中，乍然一听，觉得十分难以置信。
此时宛遥已挤到了他跟前,梁华见状，远远地向她作揖抱拳，姿势膈应得不行，她只得回了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季长川一掌摁住他后脑,“回京什么没学成,倒是会不准对方会不会一怒之下出尔反尔。
好似在对谁保证似的,内心里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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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遥颦眉收回手,她是个不那么喜欢生是非的人,只好再意思意思多吹两下。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她茫然的想。
见她全须全尾，宛夫人松了口气，旋即拉下脸，食指一伸往她脑门儿上轻戳，“不长记性，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去医馆了？”
“你是个姑娘家，跟娘学学女红不好么？成日里和那些草药打交道干什么，咱们又不是请不起大夫。”
一支长箭穿肩而过,近乎凶狠地将他整个身子钉死在了树干中，从这处望去，半身都是殷红的颜色。
梁家上门提亲时，宛经历刚好在，拿到帖子的时候险些没把脑袋点成蒜臼。此事说来的确是她们理亏，宛遥只好轻轻松开手。
项桓果然咧嘴抽凉气。
双方间隔两丈宽的距离依依相望。
“好多了，好多了。”她转过来连连颔首。
宛遥笑说：“医馆是我姑母的。你们呢？忙完了路过来喝茶的吗？”最后一句是望着项桓说的。
梁家上门提亲时，宛经历刚好在，拿到帖子的时候险些没把脑袋点成蒜臼。此事说来的确是她们理亏，宛遥只好轻轻松开手。
她彷徨地收拢五指，极缓极慢的抬脚，一步步靠近，动作小心得简直过了头。
“昨日殿前受封瞧不真切，今天有幸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在下佩服。”
然而另一个念头仍止不住的从脑子里闪现。
他忽然没来由的失了底气，说：“……你要不要放风筝？”
少年从地上坐了起来，双腿盘着思索道，“那去摘果子吧？我前天看到龚掌柜家的桃树结果了，旁边还有一棵柑橘落得满地都是，再晚几日估计没有了。”
“她又吃我的东西？”项桓轻轻咬牙，撕下另一条烧鹅腿塞到她手里，“明明晚上没少吃，到这会儿抢什么食……你就在边上看着？”
尽管干的是缺德事，在他嘴里却好似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宛遥近墨者黑，黑得义无反顾，当下被他说动了，“……可院墙很高，我爬不上去。”
项、宛两家从上一辈起便交好，宛遥的父亲宛延和项桓的父亲项南天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挚友，所以她年幼时也时常跑去项家玩耍。
她愣了愣，“又伤了？”
那一排锋利的牙齿铁箍一样埋入皮肉，几乎硬生生咬下一块肉，鲜血直流。
“……这个，我还没想出来。”真想出来她何必被梁华的人追得满大街跑。
刀刃若再近半寸，以他的手劲，能轻易的割破自己的咽喉。
“时候可不早了，再晚赶不上老赵点卯，早操得绕场三十圈呢！”
宛遥在晨露未消的草丛间俯下身，颤抖地探出手，苍白的指尖带了几分畏怯和犹豫，险而又险地去试其鼻息……
无端被揭短，后者又是局促又是吃惊，一脸的恼羞成怒。
“以往你同人起争执，要打要骂都不要紧。可现在不一样，你在大司马麾下当值，已经有官阶在身，凡事总得多几分顾虑。”
宛遥只得暗叹口气，收拾起桌上碗盘，不一会儿又想到什么，说：“也好。”
“做梦呢你！”他骂道，“回头补上。”
“项桓快跑！快跑！”
“他想玩这种把戏。”项桓说着侧头打了个响指，“我就陪他将计就计。”
“这……”老板娘不甚自在的笑笑，“公子您随从众多，店中就快客满，恐是住不了那么多人的，不如……”
也就是在此时，突厥武士的手没由来的一僵，整个人如提线木偶一动不动地定在哪里。在那之前，曾有什么不为人觉察的响声发出。
旋即一个干瘪矮小的身形疾步而出，看那模样应该是个十岁年纪的男孩儿，因为瘦削的缘故，原本的岁数可能还要再大一点，只是不知为何他用黑布蒙了面，单单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放心，我不会傻到在这时候揍他，让人捏住把柄。”项桓阴测测地磨牙冷笑，“咱们这回出师有名，不怕他梁家有脸去告御状。”
那马匹却并不停歇，途径此处时，马背上的人只轻轻弯腰一提，便将猎物捞在手，身后是盈箱溢箧的飞禽走兽。
见到是她，项桓好似放松不少，倚在树上，散漫且虚弱的轻笑：“挨了一箭，索性就装回死。”
梁家自诩威望甚高，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梁司空面对一屋子哭哭啼啼的妇人，无疑是火上加油，只觉全家都遭到了侮辱，当即勃然大怒，抄起笔连夜写奏折，准备和项家拼个你死我活。
“不过就是晚到了半刻，你下手拿这儿玩意儿扎我啊？”
背着长枪的少年微转过身，“你的马也很可爱，为什么要骑它？让它骑你啊。”
“我根本不清楚她几时染上的。”
宛遥：“这么高的地方，不会摔死吧？”
他一提气将人往胸前紧了紧：“反正留在这里也是死。”
项桓一脚踩在窗前的案几上，宛遥此时才发现今夜的冷月如此明净，寒光如水一样在二楼的墙面泼出大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