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尽管听不明白,也能感受到即将来临的杀意。

项桓耗了一日的体力,又滴水未进,眼下饿得厉害,捞了最能填肚子的蒸饼先行果腹。宛遥跪在蒲团上,支起身子替他擦面颊边的血痕。

她毫无征兆地止住脚。

宛遥闭上眼,深深颦眉。

还是……由于什么原因,根本没办法去了?

季长川的余光扫过来,看不出喜怒,他话音还没落,后脑勺便挨了一记打。

项桓果然咧嘴抽凉气。

但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梁大公子的起居他必须亲力亲为,一手包办,仆役与丫鬟皆不能插手,否则就是有违旨意,要军法处置。

项桓抱怀却看着前方,口没遮拦道:“这老家伙这么大岁数了,居然还在啊。”

宛遥跟着学医有些年了,打算去药堂帮帮忙,但这事儿得避着她爹。

比如,再卑劣一些,索性生米煮成熟饭,最好闹得满城皆知,让宛家骑虎难下,最后不得不妥协,自愿嫁女儿。

宛遥并不记仇,听他有此一问,也就如实回答:“《素问》中有记载,‘胎病’是在娘胎里染上的病。因为母体在孕育期间曾受过严重的惊吓或是吃了忌讳的食水,导致气上而不下,精随气逆,最后影响胎儿。

头顶传来对方轻蔑的冷笑。

楼上听得一句脆生生的答复:“有的,有的。”

这几个月梁华数次登门求娶,但她给的态度十分明确,尽管二老满意,可宛遥如果一再坚持,保不准宛家的长辈不会动摇。

她撤回手的同时,耳目骤然通明,连视力都清亮许多。

这是宛遥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战场那么近。

他礼貌性地捧完场,随后将两手掖在身前,笑得一脸无辜:“不过呢,这自古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宛大人都收了我家的细帖子了……中郎将不至于多管他人闲事吧?”

她看过去的时候,有那么一瞬恍惚自失。

“好多了,好多了。”她转过来连连颔首。

宛遥忙说不要紧:“好在还剩几个,我再给你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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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我自己是大夫,我自己能治,风热症若初期治不好,极有可能演变成时疫。”宛遥只能如此吓唬她。

她撑着一口气直起身,苍白的嘴唇一字一顿说:“梁大夫人……”

眼看左右没一个能服侍的人,情急之下,陈文君上前打起帘子。

那人咬咬牙一想,觉得划算,大喊:“赌了!”

“我那不是怕你一个人不好应付么。”

他曲了条腿在树干,另一条悬在半空,手虚虚搭在膝盖上,目之所及,能看见不远处小木楼里发出的灯光。

桑叶常年是食不果腹,身体瘦骨如柴,他手劲又大,只这么一下竟被掀到了地上,面具应声而落。

而对于项桓,梁家依旧耿耿于怀。

她彷徨地收拢五指,极缓极慢的抬脚,一步步靠近,动作小心得简直过了头。

□□并不曾因为她的祈祷而有片刻的凝滞,刀刃如疾风扫落叶般扬起,狠狠地朝下劈去——

但项桓好似见怪不怪,不避锋芒地与其对视。

宛遥听得半懂半懵:“谣言?”

她站在门口颦眉迟疑,项桓转眼见了,低声询问:“你想回吗?如果不愿留,我快马送你。”

店内的客人大多粗布麻衣,一看便知是附近市集的老百姓,他们这一行排场不小,再加上一只坐轮椅的软脚蟹,很快惹来无数好奇的目光灼灼打量。

“不用什么,别客气啊。”他开始撸袖子,刻意把前几个词咬得极重,满脸地天下和平,“咱们不是还要‘握手’言和,‘重修’旧好吗?”

烧鹅骨肉相连,酥脆的味道顺着手里的腿冒上来,宛遥却把玩似的拿在手里打转,低眉迟疑了很久才问他:“那最后怎么处理,项伯伯有同你说吗?”

宛遥明显感觉到项桓侧了侧身子,脸色骤然黑了几分。

她愣了愣,“又伤了?”

他没做声,鼻中发出不屑的轻响,将头别向他处。

傍晚,宛经历下朝归家,趁用饭之际,宛遥捧着碗佯作不经意地开口:“爹,大司马的大军回朝了?”

两个小孩子一拍即合,猫腰偷溜上街,在坊中的十字巷间乱窜,为了不让龚掌柜家独自寂寞,一连祸害了好几家的果树。屋内的灯火渐次亮起,主人家挽起衣袖拎着棍子推开门。

项桓就地取材,半点不浪费的把桌脚拎在手,乱棍般往上招呼,打得对方直抱头鼠窜,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自我认怂地喊冤:

“你……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还有没有王法啦!”

他目光狠厉,冷笑道:“就你们这种杂碎也配跟我谈王法?”

毫无征兆的打斗引起了极大的恐慌,医馆内顷刻间乱成一团,带病的人们骤然灵活,纷纷如临大敌地往安全之处躲避,不多时便贴着墙站了一圈。

宇文钧四顾片刻,在项桓抡棍子前拦住他,示意道:“诶——别让宛姑娘为难。”

他动作下意识的顿住,旋即把两人提起扔出门外,掂了掂那根桌腿,似乎有点嫌弃,索性扔了,挥拳直接猛揍。

医馆内的看客们见战火转移,立马跃跃欲试不怕死地凑到门边看热闹,陈大夫拍着大腿招呼:“大家先别乱,别乱!”

“老太太您不要跑了……”

“当心点!地上还有水呢!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