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还不要让他们知道……

交代之事怎样了。一行人弃裘车,改乘军骑,又无繁物负累,因此速度很快,转眼就到神武关,依照国际往还礼仪,外交使节是可直接通关的,可是玄武边防大将军,不知怎样,蛮横地硬是要盘搜,澄远等人被堵在关内,已派人前去交涉。

话说回来,澄远虽然没有明白的偏袒谁,但他将『白沙商律典』许由尤家书肆印制,又让尤家成为帝国在玄武的商事暂代处,负责作为帝国和玄武商人间的桥梁,等於赋予准官方的地位,种种迹象不得不让劭阳怀疑──沙相对於尤家有某种程度的特殊关注。

那…兄弟你心仪怎样的女子?哪种类型的?小家碧玉?

律儿有没有乖。捏捏小家伙的鼻头,喜欢看它红咚咚的样子。

是麽,也好,我去集上添点菜。虽说官衙有配烧火丫头和厨娘,但昂非还是不假手他人的亲自下厨。

再说晚上不让你上床了。想起上回偶然听见昂非在房里自我抚慰的声音,沙哑的嗓音含著浓浓情欲,喊著”远…远…”的,澄远一阵面红耳赤,急急插断御昂非的话。

凭什麽!?就凭我根本就不可能对她乱来!我是废人!!!司澄远豁出去的怒吼。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弟弟啊!!!雷横的骴牙咧嘴的被抓了下去,尤不死心的呼喊。

第二,昂非是白国王子,纵未见於世人,但不能效忠於你,攻下的白国如何处置,由他全权决定。他开出的第二个条件,依旧会让人心脏麻痹,若是沙巴朝臣在此,恐怕会群情激愤,立谏王上斩人。

失序,蔓延。

西湖的美,风情万种,月光明媚之夜,行船於湖面,旦见湖中石塔烛光点点,调著月光、湖光,不饮自迷。湖面一艘雕工精细的双层船舫传来阵阵美乐,替夜更添春意,黑擎包了整条船,让乐师在底层弹奏,他与墨北在上层享乐独处免受打扰。

二年前我的妻子被投入河中,河神见了万般宠爱,很多事情都会同她商量,最近河神大人确实为了欠缺仆役而苦扰,才不悦的减少渔获量惩罚予你们,此事千真万确。他淡淡说道,眼底蓄满讽刺。卑鄙的人,牺牲别人时大方,要掏出自己心窝时却闪闪掩掩。在下位者无知愚蠢,在上位者假天神之名来满足私欲,上下交相贼,舍弃的都是第三人的生命,无可饶恕。择日不如撞日,还是尽早让河神大人高兴起来吧,我看就先请村长伯带头先走一步如何?语毕,他便一把钳住村长的後颈,强硬的拉往河畔。其他人连忙跟上,一时适应不住情况为何突然急转直下。

不知是犯了哪煞,隔日,一向身强体健的御昂非竟染上风寒,且来势汹汹,除倦怠、发烧、晕眩外,尤其咳得厉害。那司澄远清晨醒来,没闻到早食的香气,心下正觉得奇怪,甫翻身就发现御昂非跌躺在地上喘气,满脸烧红,汗透重衣,他赶紧把御昂非抬上床,请老人家过来瞧瞧,证实是风寒没错,老人家留了几帖方子,便又给赶了出去。司澄远衣不解带的照料了两日,他病况才见好转,现已可以自行坐起。

姓铁的,你大师兄病了,快请你师父来一趟。司澄远鼓足内力大吼一声,这音量就算铁邑、方楚不在竹林外,全仙境的人也都听见了。果不一会儿,桃源仙人同著铁邑、方楚就赶至竹屋。

一个来路不明的无礼小子,还要对他尊重!?他怎麽就不对他们尊重些!?铁邑在心里暗骂道。其实把话说穿,铁邑就是不服司澄远,一个外人凭什麽得他尊敬的大师兄这般维护!

清爽的早晨,御昂非照例准备好了吃食後再唤醒司澄远,床上的人儿如预料之中的装作没听见,一动也不动的继续躺著,连著一个月他都这样,别人好心好意的为他张罗食物,打理生活琐事,还想方设法要让他心情好转起来,可他连表示一点感激都没有,不是冷著脸,就是视而不见,昂非也不动怒,依旧好脾气的时常抱著澄远东走走西走走,带他四处透透气。

在现代生活里,这不是个稀奇的故事,他也没有因此养成像电视报导上那些什麽让人心疼鼻酸的知恩图报、勤奋上进、温良恭俭让的性格。相对的,他很平凡,就像一般正常长大的少年一般,青春期会反叛任性,会为了小事与父母争执吵架,会与哥哥冷战,会觉得妹妹很烦。

三人紧拥,中间的昂非,笑意似乎更柔和了…

不知过了多久,澄远颤颤地走进柴堆之中,将昂非放下,不舍地一再抚摸他的残容,他真想一个失火,将两人一起融成焦骨,死生永不休…昂非…一切都如你所愿…你可以安息了吧…你前半辈子都为我操心…华了少年发…残了腿…後半辈子总算风水轮流转…换我牵挂你了…我不知道阴曹地府长什麽样…如果天气会冷的话…记得自己多添件衣服…五十年後…等我找你…

泪从乾涸的眼眶中又溢坠,心痛哪里有终止的一天…澄远轻轻抹去落在昂非颊上的凝珠,俯身亲吻他冰凉的唇瓣,最後一个吻…让我永远记得你的好…

我爱你…我爱你…昂非…

当火把燃著了橡油,烈焰如猛虎般吞噬著那个温柔男人,澄远血泪朦胧,目送他走,他知道……今後活著就是他的义务,他不能辜负他,不能辜负昂非的希望…

(103)

…陛下,罪民无法再侍君侧,让律儿入朝吧,这个孩子虽还有待琢磨,但别的不敢说,现在的能力掌一部一司绰绰有馀了。

这样好麽…朕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揽你子仕宦…况且…至少再让他陪著你一二年吧。

不…让他去历练吧,律儿成年自今没踏出过这宅邸,没踏出过昂非庇佑的范围,他该长大了…学会承担责任…与承担痛苦。昂非不要任何人服丧,这种时刻,空杵在家,反而痛苦。

…一个月,一个月再让司律来见朕,早来朕不要。

谢陛下。这个月徽戒指还您吧,罪民没有资格在持著它。

不要自称罪民,你若是罪民,朕就是罪君,朕以宽厚仁慈、大度能容自期,却一再护不住忠臣,朕有过。我俩做不成君臣,就做朋友,戒指朕收回,现在再赠予你,不是给做朕臣子的司澄远,是给做朕朋友的司澄远,你拿著,朕许你的都永不作废。

陛下…

澄远,朕最近常在想…做臣实在吃力不讨好,尤其做朕的肱股之臣,君不得喘息,臣也不得喘息,十年…帝国实力是上来了…可牺牲太多了,一个君、一群臣,要为这麽多的千万百姓谋福祉,午夜梦回,都不安稳……你辛苦了…

其实…大可不必这样,没有不落日的太阳,没有不灭亡的国家,这一世太平,不可能世世太平,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百姓的幸福如果百姓不能自己掌握,战乱与流离必等在背後,陛下,你毋须背负著天下人的喜怒哀乐,你只要给百姓掌握未来的机会,那就够了。

这番话,跟你过去主张的大不相同啊。是身为朋友的司澄远说的?

嗯…如果人民能自主未来,皇家制度就非必要的了…陛下可有挂心之人?

………或许…有一个……

何不妨考虑一下自己和他的事情呢…要是成全了百姓的幸福,却痛失了自己的幸福…岂不可惜…

以前的澄远只会要朕顾全大局,现在的澄远居然会要朕徇私、享个人之福,这转变还真让朕心情复杂。

陛下,珍惜现在…世事难料…谁知道会发生什麽事…

朕听进去了,酉时了,朕也该返宫,下回再来找朕的朋友聊天。

不送陛下。

*******************************

远爹…吃点东西好麽?司律端著餐盘走入凉亭,澄远只身坐在长椅上,望著庭园发呆,眼里心里想得都是昂非在世时的一举一动,一柔一笑,想到深处还能牵扯出一丝浅悦,可随即而来的,却是更黯淡的痛楚。

我吃不下。敛眉,他不是故意绝食,是真的没有胃口。

一二口也好,多少用一点吧。司律是最知他此刻心情的人,跟自己一样,在厨房里每触一样东西,回忆云涌,就要用力忍住眼泪才能不嚎啕大哭,御爹…御爹在看呢…

一碗简单的鸡丝葱花粥摆在面前,澄远想起…昂非最擅作粥了…每日早上都煮…生病时煮…没食欲时也煮…他煮的粥就算只有白米加水,味道还是甜滋滋的…一入口,胃都暖起来了…

远爹…律儿喂你吧…见他满头白发,怔望著粥,司律心里更痛,他已经没有御爹了,不能再失去远爹。

机械式的张嘴,连嚼都没嚼就吞了下去,会不会烫,有没有烫著,他也不管,只是楞楞地品味粥,品味伤心。

伤口需要时间静静的给予治疗,刚被划开的时候,鲜血泊泊,最是难熬…

远爹,你记不记得有年冬天,我们一家子曾到北方的狼牙岳去。快冬天了…

我记得,是去滑雪…他那时跟长空拜托了好久,又连日带夜的发狠预先处理完当月的公事,这才能成行…

远爹说要教我和御爹滑雪,就地削木作了滑雪板、雪车和雪杖,可远爹自己摔倒的次数最多,反倒是刚学的御爹滑得最好,他操控雪车灵活至极,最後还都是御爹拉著我教呢。那时其他路经的旅人都吓呆了,没想到木板还能这样滑著玩,辅以雪杖,从山上到山下不过一刻就抵达,纷纷起而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