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酒水而产生的恍惚是玉卿久从未有过的体验,她的心开始飞快的跳了起来,眼前的景物也似乎开始有了重叠的影子。玉卿久的呼吸之间都仿佛有火窜过,那无名的火直接燃了她的肺腑,让她忽然产生了几分引剑一舞的冲动。

所以,看破不说破,黄药师已经察觉了端倪,他吃不准叶英到底要如何处理他们这一段师徒感情,因此在叶英没有想好是进是退之前,黄药师选择了沉默。

薛笑人的剑招是和他兄长如出一辙的薛家剑法,只是薛笑人这个人本身就立身不正,因此剑招之中难免就带上了狭隘与邪气,再加上他根本就没有将那些孩子们当做是徒弟在培养,而只是在为他豢养谋财的工具,因此教授他们的剑招便更是只有杀气,如此这般,玉雁行的剑如今看来虽然杀起人来十分顺手,但是玉卿久清楚……长此以往,她家徒弟若还是要在这条路上走到黑,那他的巅峰也一眼望得到了。

显然,薛笑人没有这个觉悟,他和一点红之间并没有什么师徒之情、养育之恩,有的就只是一场交易罢了。只不过薛笑人的运气不太好,或者说一点红的运气还不错,在没有轮到一点红付出代价之前,薛笑人就已经落网了。

可是他们遇见的是李寻欢,也幸好他们遇见的是李寻欢。和寻常的朝廷官员相比,李寻欢比他们更知江湖险恶,内心也更加柔然懂得体谅,因此他没有简单粗暴的将这些孩子打发了,而是仔细的为他们铺好了以后的道路。

诸葛神候有思维还是弟子,这一次来的是三爷和四爷。

这一次,黑暗中传来的不再是闷哼,若是那人手中长剑坠地的声响。

而今日,玉卿久领会薛衣人的剑,那人的剑招竟是恍惚让她想起了自家娘亲。因为她从初入江湖至今交手过的人中,除却她家娘亲,已然再没有人的速度可以超过薛衣人了。

为了能测试出这新发明的剑阵的真正实力,李观鱼最终还是邀请了玉卿久前来一试。

然而黄药师好歹是一代宗师,总不至于犯下以貌取人的肤浅错误,他观叶英气息沉敛,这样精深的内家功夫,少说也要一甲子的修为。黄药师从来都欣赏敬重真正有本事的人,他心思微转,隐约猜测此人可能并不如同他看起来那样年轻。

“先生可是醒了?”

诸葛神侯觉得,自己这老胳膊老腿的,真是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速度了。他原本还在县衙,忽然就有人通知他去小玉下榻的客栈一趟,因为发现了疑犯,还是死的。

他们穿过后山的林子之中层层叠叠的小路,那一条路玉卿久越是走越是觉得熟悉,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和阿雪是经常来这里玩耍的。

玉卿久点了点头,旋即又像是被惊醒了一样的调高音量道:“他去找闫铁珊了?”

那一剑剑锋成弧,去势却极广,一招之间却恍若将石秀雪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剑风之中。直惹得石秀雪一声惊叫,整个人腿软向后跌去,坐在地上便是下意识的向右一滚,半晌都狼狈到就连身子都站不起来。

他眯起眼睛来看着玉卿久,分明不是一个心机深沉之人,却硬生生的将自己的脸扭曲出几分老谋深算的味道。

玉卿久的面色不太好看,黄蓉捏开了一个杀手的嘴,用一根捡来的树枝拨弄了一下,便从他们的舌头下面挑出了一个已经空了的毒囊。

陆小凤挑了挑眉,黄蓉的手艺的确很好,做出来的假眉毛一丝破绽也还没有。陆小凤像是浑身的骨头都被抽出了一般,软哒哒的瘫倒在了餐桌上。

是了,陆小凤之所以号称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便是因为他的那两根胡子修剪的和他的眉毛一模一样。

藏剑山庄在江南稍有声名的时候,玉卿久被玉罗刹塞到了叶英的怀里。如今玉卿久已经一十有七,李观鱼说他在二十年前听过叶英的名字虽然有些夸张,但是却足以让人明白他心中所想了。

叶英从不觉得是个出尘之人,却也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耽于流俗的一天。有那么一瞬间,叶英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两拍,可是那心跳的忽然急促是很短暂的,短暂到叶英想要捉住的时候,却已经有些难以想起那种感觉了。

半晌之后,她将手中的巾帕放在一旁,径自去洗漱了起来,一边动作还一边对黄蓉道:“一会儿我去禀明师父父,蓉儿你放宽心,且在我藏剑住下就是。”

玉卿久从身上掏出了一方干净的素帕,在她院中流过的活水之中拧了拧,将之递给了黄蓉。江南的春日已经能够觉察出一丝暑热,因此玉卿久院中的活水乃是西湖的一条小小分流,水质清冽,那稍微低了一些的温度也只让人觉得舒适。

想到了自己身边的那些“侍卫”,上官飞燕第一次感到了一种从心底里弥生出的悔意来。那悔意很浅很浅,却终归无孔不入。

于是这一耽搁,她自己用膳的时间倒是晚了一些。

久而久之,玉卿久这个不经常受伤的人,居然也分外的熟悉包扎伤口的手法了。她惯性温柔,低头细细的为那姑娘擦去血迹,又像是怕她疼一样的轻轻吹了吹。少年原本眉眼低垂,可是偶然一抬眸,就搅乱了一弦心曲。

玉卿久及时的揭穿了陆小凤的恶作剧,于是花满楼的小楼如今还没有个正经的名字。不过对于花满楼来说,这里只是一处落脚之地罢了,也很是没有必要非得纠结于一个名称。

运起轻功三下两下的将人带到了藏剑的后厨,陆小凤这才知道玉卿久给了他一个怎样的任务。

花家并没有皇帝想象之中的那么不济,他们一早就发现了银票的异常,毕竟早在很久之前,那制作假银票的人便用假银票来花家的银庄试探过,发现花家并无异动,仿若没有发现银票是假的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动静,一直到后来他们觉得时机成熟了,这才大面积的爆发出来假银票的事情。

其实在知道大安的江湖之中还有唐门的时候,叶英也未尝没有艳羡过,只是如今得见唐门中人,叶英倒是宁愿他们只是恰巧重名了的其他门派,而非他弟妹出身的那个唐门。

“我杀了人。”西门吹雪低低开口,却是缓缓闭上了眼睛,这才继续道:“大庄主,让我觉得有些害怕的不是杀人这件事本身,而是我的剑真的刺入对手的身体的时候,我心中居然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那两个人的剑法很好,而与他们一战之后,我似乎也有所明悟。”

他们藏剑的弟子,玉卿久并不怕他们心中有阴蛰的地方,因为只要是人,包括她自己,就一定会有心底阴暗的一面。可是玉卿久唯独怕他们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阴蛰,因为不敢面对,就永远无法说什么克服。

西门吹雪是宠着他家长姐喝酒的,只不过却格外不喜欢让她和外人喝。更何况才刚觉得那三个人也算是人中龙凤,这边他一眼没有照顾到,那胡铁花就递给了被水煮鱼辣的直吐舌头的阿飞一小盏酒水。

姬冰雁也不是搞慈善的,他自然可以包揽之前说的所有事情,为藏剑山庄解决后顾之忧,但是……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他也没有替人做白功的打算,姬冰雁看中的,是这场盛会带来的餐饮和住宿等等方面惊人的利润。

放过阿飞,姬冰雁的目光落在玉卿久身上,他这样曲折的想要和玉卿久相识,如今有了些许交集之后反倒开门见山了起来。对玉卿久微微拱手,姬冰雁道:“在下姬冰雁,是四处行商之人,此番前来,乃是有一笔买卖想叶小姐讲。”

迎着玉卿久的目光,阿飞张了张嘴,最终唤出了声,只不过他没有如同玉卿久期许的一样喊她“师父”,他喊的是——姐姐。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喉间滚动,就这样吞了那一口。烈酒入喉,让人登时就觉得一股热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也让他刚才在热水也察觉出来的冷都尽数褪去。

鸽子并不是寻常随手可得之物,因此鸽子骨的粉末不说价比黄金也至少要值得上等重的银子了。可饶是这样,西门吹雪也只是在自己还幼小的几年忍耐了一下用自己的手指捻动物骨头磨成的粉末的感觉,到了他年岁渐长,第一次事就是自己各种药材调配了和骨粉作用差不多的粉末。

不,或许她儿子不是他第一个示好的人,而那日那个举止之中自带三分大气洒脱的小姑娘才是。

怀揣着对大庄主的无比信任,叶孤城默默记下了这个他观察大庄主的言行举止而得出的结论。

白飞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她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已经嗅到了药香和米香。很难想象自己还会有将药材的味道称之为“香”的一天,不过这阵药味醇厚却又不刺鼻,的确很好的安抚了她紧绷着的神经。

阿飞已然冲着木门的方向跑了过去,这会儿那道木门被母子两个一个往外推,一个使劲的拉开,于是十分轻易的就被打开。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人说的“藏剑”,到底是什么。

叶孤城没有接话,但是顾惜朝知道,那是他在等他说下去。顾惜朝其实并不是一个虚伪的人,他不怕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的野心,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他便会靠自己干干净净的努力。也正是因为这样,顾惜朝此人算不上开朗,为人却未尝又一事不能为外人道之——就比如他今天所说的话,顾惜朝并不怕被任何人听见,哪怕是玉卿久甚至是大庄主在这里,他也一样能说出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