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感到疑惑,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魔族的父親,人類的母親……

闇、光分處兩個極端,互不相容、彼此仇視,掠奪,以暴力驅逐對方……甚至殺害。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血脈,在我身上融合。

我……到底是魔神?……或者是個人類?在我知道答案的瞬間,得到的只是巨大的痛苦。

我小時候,跟母親一起生活。

我跟其他人沒有什麼不一樣,也過著相同的日子。

那段時間生活並沒有過得多富裕,但是也算得上幸福吧,就算不知道父親的名字,我也沒有去在意這件事。

但就在某一天,我才知道體內有著污穢的魔神之血,突然之間,身體出現許多黑色斑點,原本親密生活在一起的人類鄰居們,態度跟著激烈轉變。

這是被稱作魔人病的奇異詛咒,只有人類和魔族混血的半魔人才會發生的症狀。

發病之後,人類的眼神充滿偏見、蔑視、冷漠,並開始迫害我們母子。

無奈之下,母親帶著我逃離了人群。

躲避後方丟來的石頭,閃躲遠方射來的弓箭,母親帶著年幼的我試圖逃跑。

在人跡未至的森林深處,就像是早已料到這種情況一般,一位魔族男子正等著我們。

帶著我逃到這裡的母親,將我託付給那位魔族男子後,就嚥下最後一口氣,告別這個充滿仇恨的世界。

男子自稱為古拉札……魔神‧古拉札……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魔族,但我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恐怖,當時看著母親斷氣、因為不停流淚而全身顫抖的我,他只是伸出了手。

梅因費魯王國南部,莫魯特尼亞地區,魔族在此居住、繁衍,這是廣為人知的事。

母親最後託付的男人,其實就是我的父親。

原本母親強烈地希望,我能夠在人類世界平安長大。

雖然身體會因為魔神之血而急速腐朽,甚至邁向死亡,但如果能夠將肉體徹底換成魔神,就能夠就此甦生。

母親知道父親具有治療我的魔術,在死前設法將我帶到父親面前。

為了讓我活下去,母親犧牲了。

因為我變成了半魔人,母親受到人類迫害而死。

理所當然,我發誓一定要對人類復仇。

但是,父親知道我的誓言,所以堅決禁止我重新踏入人類的世界。

對於不給我絲毫自由的父親,我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抗,只是日復一日,讓復仇成為支撐我的執念。

如此壓抑的日子,在父親死去的那一天有所改變。

被稱作嵐神的勇者‧達拉多,以人類之手殺死了父親。

在人類的追殺下生活,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破壞我的故鄉,殺死母親,殺死父親,甚至想要找出、殺掉我。

但是代替父親的我,別說復仇了,根本什麼都做不到,只能藏身在莫魯特尼亞的地底遺跡。

雙親已經不在世上,我卻連發洩憤怒都必須隱忍,只能苦悶地過著日子。

所以,父親的得力心腹‧古雷多魯,自稱繼承了魔神,而殘存下來的闇夜之眷屬,大部分也改投至其麾下。

但是,我並沒有跟著到他那邊去,而是決定將藏身期間聚集起來的少數部屬重新聚集起來。

為了達成自幼年之時,就一直堅定不移的執念……

嘰嘰……伴隨著椅子半腐朽的聲音,我抬頭看著上方,燈火的光芒在天花板忽明忽滅。

這裡是晝夜不明的地下遺跡,房間是為了處理事務而設立,所以沒有多餘的裝飾,來訪的人也極為有限。

大人……李維大人……

……嗯?怎麼了,克魯曼?

在我思考事情的時候,出現了一個魔族男子,以嚴肅的表情站在前方。

他有著紅色頭髮、尖長耳朵,以及類似於猛禽銳利目光的金色瞳孔。

以往跟隨父親的部屬,大部分都離我而去,克魯曼以參謀的身分跟隨我,是部下之中最值得信賴的人物。

您有什麼心事嗎?

啊啊……只是,想到一些以前的回憶。

我隨意地回答之後,將目光轉回手上的資料。

這些是人類國家的情報、以及附近城池的狀態,通常是屬於參謀來做的工作,沒有什麼刺激的趣味,但為了繼承魔神‧古拉札的位置,身為地下遺跡的主人,要學的還有很多很多。

我想起了被人類殺死的父母。

魔神‧古拉札大人和夫人嗎?

……哪,克魯曼,已經掌握到人類確實的動向嗎?

同樣的問題,我已經問了好幾次。

困居在這種地方,實在不是什麼愉快的事,如果能夠出去的話,我想立刻握著經過萃煉的劍,將這座遺跡附近逐漸蔓延的人類全部殺光。

為了替父母報仇雪恨。

……我想看到鮮血。即使提早一天也好,我想讓那些侵犯、掠奪、驅趕母親和我的人類知道,魔神‧古拉札的兒子就在這裡。

請您還需多加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