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陈四六的裤裆便吓得一阵湿意。

可是,如何才能拥有这么美好的生活呢?

大浪淘沙,淘尽英雄。当今世上,舍他之外,谁敢称英雄?

萧凡禁不住心头一暖,走到她面前柔声道:“让你受惊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曹毅摇头道:“上位者的心思,曹某不敢妄自揣测……”

今天陈莺儿似乎刻意打扮了一番,她穿着浅绿色的对襟小袄,同色镶荷边百褶长裙,头发挽成高高的髻,以前稍嫌浓粗的眉毛,仿佛也被细心的描过,显得又细又长,分外柔顺,腮晕潮红,羞娥凝绿,顾盼回眸间,撩人心怀。

只可惜这位女婿太霸道了一些,几乎是以裹胁的方式,逼着自己把宝押到曹毅身上,其实你好好跟我说,我当然也会答应的,以我陈四六多年的眼力,难道看不出谁会是最后的大赢家?用得着以强迫的方式逼着我押宝吗?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萧凡腼腆的道:“曹大哥你谬赞了……”

萧凡很庆幸,得亏那天遇上的不是洪武皇帝朱元璋,否则若自己也在他脑门顶上拍几下,照老朱那个暴虐嗜杀的脾气……

自打认识这个冒牌货以后,萧凡觉得自己变得特暴力,看到冒牌货挨掌忍痛的样子,他便打从心底里油然而生一股难以名状的快感。

坑蒙拐骗还能有什么目的?白居易的诗里都写了,“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骗人当然是为了银子。

黄睿德羞得脸色越来越红,垂头黯然叹道:“尚宾兄,下官只是个小小的七品知县,得罪了曹毅便是得罪了燕王,燕王势大,我又怎生得罪得起?”

陈莺儿语结,随即轻轻哼了一声,又小小的白了萧凡一眼,然后径自往醉仙楼里走去。

“你……你为什么打我?”

正在大家失望摇头,打算散去之时,意外再一次发生了。

萧凡回过神,拱手道:“草民萧凡见过县丞大人,主簿大人,典史大人。”

“你去跟刘捕头说一声,吩咐他即刻去将萧凡拿入大狱,不得延误!”

萧凡摸着鼻子苦笑:“不出意外的话,草民也许很快就成阶下囚了……”

萧凡苦笑:“你应该叫我萧掌柜,……兼陈家姑爷。”

萧凡笑了,他眨了眨眼,道:“吃饱喝足,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于是,周掌柜嘿嘿冷笑着告辞后,萧凡陷入了沉思。

黑暗中,两条人影暴起飞扑,醉醺醺的黄公子根本来不及反应,脑袋就被人从身后被麻袋套住,刚待出声惊呼,脑后一阵劲风,太虚已狠狠一棒子敲在他头上,最后……黄公子不负众望,晕过去了。

“谁?到底是谁干的?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太虚怒发冲冠。

黄惟善想了想,觉得砸店确实是个能出气又能找回面子的好办法。

众人一楞,萧凡两眼怒睁,不退反进,往前站了一步,伸手指着黄惟善,冷声喝道:“黄惟善,你可想清楚了,你确定要杀我吗?”

萧凡见曹毅不说话,于是接着道:“大人甫任县丞,正是需要培植势力之时,陈家虽只是低贱的商户,可在这江浦县内,多少还有几分人面,大人与黄知县争权在即,不论大人收不收这股份,大人要做的事情,终归还是要做的,与其如此,大人又何必拒绝陈家锦上添花?大人培植势力,打造班底,所需的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能解决醉仙楼倒闭危机,同时还可以让陈四六吃个闷亏,肉痛得晚上睡不着觉的办法……

曹毅豪迈大笑道:“县尊客气了,下官新任文官,不懂规矩的地方多了,以后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县尊大人多多包涵。”

太虚张了张嘴,得,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俩伙计见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儿撒丫子跑得比他们还快,不由楞了,二人看着太虚一溜烟远去的背影,一边跑一边议论。

“几文钱几文钱的赌有个屁意思!咱们玩点儿带血的!”萧凡挽了挽袖子,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重重的拍在桌上,财大气粗得一塌糊涂。

说完也不待陈莺儿发话,萧凡转身便走出了凉亭。

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深夜主动约一个年轻的男子相会,这么出格的事都做得出来,若让爹知道……

“你来就来吧,干嘛还装鬼吓人?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不道德?”

陈四六叹气,怒其不争的时候,前堂外一道飘逸的人影一闪,飞快出现在他面前。

在与曹县丞沟通无门的情况下,仅凭这一点,说什么都得拉拢萧凡,把女儿嫁给他都无所谓,——再说了,女儿本来就是他的。

因为他碰巧知道,陈四六其实是个文盲,除了帐本上的数字外,其他的字一概不识。

萧凡擦汗,给你杆子不知道顺着爬,这人当官当得未免太没技术含量了……

萧凡微笑道:“若不仅是为了泄愤,那就是为了立威了。”

曹县丞保持着端酒碗的姿势,爽朗的大笑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嘎然而止,欢快的神情仿佛被冰雪冻上了一般,瞬间凝固……

萧凡拱手道:“草民萧凡,见过二老爷。”

这话怎么说的?萧凡有点莫名其妙:“我当然是。”

“如今陈家只有两条路走,一是你们连夜逃出江浦,从此隐姓埋名,或能保得一世平安,我留在这里让曹县丞出这口气……”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办法令陈家脱困?

还有一件事情很奇怪,按说他对陌生人的戒备心理很重,可为什么这个老道士轻易的骗了他一顿饭,萧凡心中对此没多大反感,反而隐隐对那个老道士有一种亲切感?

萧凡忍不住摸鼻子,苦笑道:“没想到我在江浦县竟然这么有名……”

老道士摆出一副虚无缥缈的高深模样,捋须悠然道:“贫道道号太虚……”

“你有凶兆,你真的有凶兆!”老道士满脸严肃,像个宣布病人是癌症晚期的医生。

看着萧凡那张斯文得欠揍的脸,陈四六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沉默半晌,终于挥了挥手,无力的道:“今曰之事就此作罢,贤侄以后当谨守做人的本分,万勿再做出此等失德败行之事才好,你……退下吧!”

陈四六眼睛发直,这是什么理由?太扯了吧?

萧凡是个老实人,老实人当然要说老实话。

萧凡身侧不远处,恰巧路过的抱琴开始尖叫,表现得比萧凡更像疯子。

萧凡了悟的点头,明朝,嗯,很熟,萧凡不是文盲,对历史好歹也有个一知半解。

“你这儿的酒都有哪几种?”萧凡没理会老板的盛情邀请,反而仰起头,专注的打量着铺子内的一排品种各异的酒瓶子。

萧凡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本朝的……”

朱允炆不可置信道:“本朝的?怎么可能?这两把琴少说有两百年历史了……”

萧凡心中叹气,真是个单纯的小伙子,我这醉仙楼是个吃饭的地方,又不是卖文物的,摆几样物件儿附庸风雅而已,怎么可能会花大价钱买真品?就朱允炆这号眼力,搁在前世,到燕京潘家园走一圈,非赔得掉裤子不可。

“这两把琴真是本朝的?”朱允炆还是不愿相信这两把古琴是赝品。

萧凡笑道:“这是本县墨林轩周掌柜的手笔,零售价二两银子,批发价一两五钱,殿下若是有兴趣,草民愿将它送给您,还白搭俩装琴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