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便浮生偷得半日闲了。

叶无容坐在角落里,看这些女子强颜欢笑。她不会看不起她们,这些女子在故乡多是金枝玉叶,却在此刻奋力舞蹈,只求上国君主一笑。

皇上本就有心赏赐,见皇后主动提出,竟亲自上前,将领舞的贤妃扶起。贤妃本就是倾世美人,此时香汗淋漓,脸颊酡红,纵然早已习惯了她的美貌,此刻却是又一次被倾倒了。

此时恰是太极宫正门承天门城楼上第一声报晓鼓敲响,三千晨鼓次第跟进,如浪涛由内而外一波波传开,同时城内一百八十寺撞响晨钟,激荡跳跃的鼓声与深远悠长的钟声交织,唤醒整座京都,共同迎接天际喷薄而出的朝阳,以及——

无需老太太吩咐,傅家儿女依次向卫国公夫人请安,而后站到大太太身后,唯独初娘子,到底是得了皇家礼聘的,赐坐老太太下首。

此时丫鬟也跳下车,挑开车帘,将玉静挽出。只见她云鬓巍峨,勒了根镶拇指大明珠的金丝抹额,配上混银线淡青色织缎胡服,越发显得美人如玉,端得个碧玉妆成一树高。

难怪父亲会让她书房伺候。

无华素簪不及玉鬘及笄时用的御赐八宝琉璃簪光华夺目,但御赐八宝琉璃簪固然精妙,却又怎及这上古之物的举世无双。只是长公主用此物为自己绾发,寓意为温润如玉,还是无价,俪辞不知。

傅家果然没有内斗,一派和气,可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得吞人命。黑通通的一口下去,连个嗝也不打。

林妈妈得令,招了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耳语几句,俪辞离得远,只隐约听得出个“天香”的人名。那婆子边听边点头,临了还狠狠瞪了眼沈姨娘。沈姨娘岂是好相与的,立刻把腰杆挺得更直了。

只是这女子虽是一脸的低眉顺眼,俪辞只要想到她是长沙王挑中送与父亲的,便是一阵嫌恶,心中已将她归为不好相与的。原本循旧例,这等应酬赠妾都是交沈姨娘处理,或是出府或是配人。但老太太的意思也是再明白不过,她定要大太太将咏玉收房了。

柳二郎和善地答着,君凤兮也是微微一笑,他眸色本就比常人浅几分,此时笑起来,眼角微斜,颇有秋水涟涟、深不可测的韵味。

……

傅家家教甚严,娘子们闺中寂寞,听了柳二郎这提议,无不拍手叫好。傅三郎便说了些街巷传闻的琐事,无非是某人夜遇仙人得授天书之类的,他本非口舌麻利之人,说得又枯燥无味,还不等说完,便被哄着要罚酒。

好在这时玉鬘也醒了。她是得了皇家礼聘的贵人,日后太子即位,她便是宫妃,纵是父亲见了她也要行礼,理应自持身份,不该与这丫鬟生养的做意气之争。所以当玉静还沉浸在争斗中,挖空心思地想着怎么利用容貌上的先天优势把玉鬘彻底比下去时,她潇洒转身,自顾自地逗弄小豹子去了。这份飘然反倒把玉静给气得差点晕厥了。

顿时,在场的女眷无不吓得倒退一步,花容失色。

这时媳妇丫鬟簇拥着一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收到这令人感伤的评语时,俪辞其实一点也不觉得难过,甚至有些得意,但毕竟不能喜色溢于言表。

“西凉的战事一了,朝中就要起大浪了。”

而她的衣裳,用料倒也普通,只绣工活灵活现。微微动作,衣袖与裙上的花纹竟隐约能练成半幅海棠睡春图,非同凡响,越发显得人比花娇。

说到这里,又仿佛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

想必是糖果之类的。

“手巧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丫鬟生养的,连婆子也敢给我脸色。上个月姨娘半夜口干想吃点蜂蜜,厨房周训家的都推三阻四地不肯。”

原本,候选的世家嫡女中,初娘子的年纪偏大,容貌虽是上品,才学德行只中等,本难以中选。幸得长公主在今上跟前多次提傅家女,称她有大德,是上上的宜男相。如此这般几次,太子良娣的人选便就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