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口中的马车在架行了二里路后,便被拦阻了下来。

木烨霖行走在喧闹的市集之间,耳边便是各色吆喝问价之声,嘈杂而吵闹,然而纵是置身于此间,他也只觉得周身寂寥,心中总觉得空茫无趣,循环反顾,却是没有任何入目之物,终是皱起眉宇,眼中复杂难明。

隐月漫步在小径之上,看着周遭因为夺舍还魂而显得有些萎靡的植株随着自己逐渐巩固的神魂而日渐苁蓉,纵是冷漠如他也不由地心生愉悦。

谁都不知道他心中的陈杂而莫名的滋味,其他人看到的是卫七疗效的显著,不论是日渐红润的脸色,还是即使是昏睡时也强健有力的气息,都无不表明他正在康复。

周氏闻言,便挥退了正要为其净面的丫鬟,起身走到绣榻,侧身坐下:“令她进来。”

“叶老爷言重了。”正在为他探脉的卫七闻言,抬头而道,收回手指,对着候在一旁的叶海微微颌首,“你家老爷已经无碍,不过耽搁久了,到底还是伤了身子,以后当好生修养。”

……

而最令卫七默然无语的则是——他好想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较之于东方卿琪这般的名门公子,李三和方褚当真是与其差之万里,舍去出身,只看江湖地位,李三和方褚不要说是一流好手,严格来说两人都只能算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外家汉,偌大的江湖,这般的存在实在是犹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又有什么价值值得有人将这般手段用在他们二人的身上?只怕是之中另有蹊跷。

张望见此,一巴掌拍到他身上,皱眉说道:“哑巴了这是?”

“嗯。”知晓自己捡回了一条性命,男子的心中也自是喜悦的,倒底久病在床,不过片刻的功夫,疲乏带来的困顿再次泛滥开来,“既然无事,你也去好生歇息吧。”

“岳父。”

回到道观之中,木烨霖拿出卫一呈上的一本小札,看着里面清楚记录下的病例,再次凝神细看。

李三干涩地咽了口,涩声回道:“是我害了葛家小子。”

原是想要争上一争的,但是天不遂人愿,只希望自己一条性命,能保得下这孩子的安然吧。

中年男子见了也不多劝,自床边的铜盆中绞了干净的帕子,细心地擦去老爷面上的污渍,而后伸手执起翻折的被子,小心的为床上之人盖上。

“近段时日,分家来报,下面有些势力却是有些不安分,虽然未曾挑到明面上,但是着实是放肆了些。”东方家主回想了一下案卷中的一些要紧处,“那霸刀门不过是一新起的蛇鱼之地,行事作风亦如那江湖中的混混一般,全无一分武林气节。”

直到来到街心的一处茶楼,木烨霖方才止步而入。

视线所及,只见一搁脚而坐的褐衫老者,此时正歪在厚沉的红木椅上,咧着嘴,眉眼飞扬,自顾自的兀自乐呵着,浑身全无半点稳重之气。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母子二人却都知道,一旦知晓了兄长清醒,东方卿璘定会马上赶来,绝无半分耽搁。

木烨霖回想着古籍中所述之言,暗自点头,对于这蛊之一物倒也有了些认知:“那么,这二少爷眼中末流之蛊,却不知其有何可用?”

看着避毒珠上愈加浓郁的紫色花纹,卫七的身子都已经开始绷紧了。

隐月轻皱眉宇,语带安慰:“卫先生连隐月身上繁杂的毒祸都能在举手间轻易根除,想来,卿琪堂弟身上所中之毒,定也不足为虑,堂兄且宽下心来。”

“嗯。”斗篷下传出的声音低而清晰。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卿琪的母亲一听这话,立时顾不得其他,哭倒在一旁的软榻之上。

“六弟无需多礼。”扶住东方博潇的双臂,东方家主对其问道,“卿琪的情况怕是要劳烦三长老一看,不知六弟可有差人前去禀报?”

依着这些时日的接触,木烨霖知道他和那位二少爷不是朋友,却也算不得是敌人,虽然他们间的交流往往都是一次次无影的交锋,时时刻刻都在极力地寻找着彼此的破绽,但是却怎么都称不上是生死的仇敌。

感受着其中无情的残虐之意,厅中之人毫不怀疑,若是真的将凶手放到这人的面前,卫七定然会将那下手之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同时也有些不明地向着东方博瀚问道,“即是后天巅峰的修为,怎得昨夜竟是少有动静?”虽然未达到先天,但是巅峰期的修为已经很是难得了,即使在东方家也能称得上是高手,护院武士若是与他发生争斗,按理不可能不惊动他们才是。

木烨霖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掩在眼帘之下的瞳眸中竟是莫名的深沉,作为卫七的主上,木烨霖自然能轻易的从卫七毫无异常的话语中得到他想表露的信息,因此对于那位二少爷,不由地就想得深些。

“哦,竟然能让三位长老一同前来,不知发生了何事?”木烨霖听到东方家三位长老联抉而来,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位二少爷又有什么不顺心,想要收拾人了,不怪他这样想,因为先前三位长老一起行动,便立马将一家之主扫落下马。

“今日带来的侍从和侍女?”木烨霖闻言有些意外的停住了指间的动作,而后一把将指间的玉珠握进掌中,微微前倾着身子问道:“不是这院中原有的奴仆?”

这木烨霖当真是出人意表,留下他的性命果然很是美妙。

“前些日子,在茶楼之中匆匆一别,竟是未能与二少爷结识,实在是遗憾非常。”也不在意隐月的沉默,木烨霖接着说道,同时一双深邃的眼眸借着空中的月光,打量着那玉尊似的东方卿玥,只觉得这位东方家的二少爷着实长得精致了些,而且比及前些日子见到的,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显然更加的清冷,寒沉的气息中却又隐隐透露着魔魅,当真是引人的很。

而远在另一个院落的三长老自然是不知道他已经被自己的兄弟们按事了,现在他正在专心地察看着张氏所住的院落,或许因为不得东方啸的眼,下人们打理时显然有些轻慢,比起之前李氏那座愫容院的奢华精致,这儿就称得上是简陋之极了。

在明亮的烛火照耀下,一身艳丽的羽毛泛着惑人地微光,两根长长的尾羽优雅地垂落在身后,鲜艳的红色鸟喙变换着妖异的色泽,一双罕见的猩红色瞳眸在光线的映照中,闪现着邪诡的利芒,这正是一只美丽至极、妖邪至奇的鹊鸟。

“你……你……”东方啸指着张氏说不出话来,他想上前抓住这个女人,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看着她眼中的疯癫之意,东方啸怎么都不敢轻易触怒与她。

东方卿珺全然不曾察觉徐、林二人的异常,看着自己的朋友们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心中只觉得有一片苦涩,他就知道,这样的事是多么的荒谬,传将出去谁都不会相信,但是事实上却真的发生了,而牵扯在其中的是他的双亲!

东方啸与李氏双双看着这个他们骄傲的儿子,心里一片的酸涩,或许真的应该讲清楚了,今日若是无法善了,卿珺在家族里的名声也算是毁了,也该准备准备了。这样想着,李氏就细细地将前因后果于东方卿珺交代了个清楚。

于是万分遗憾,谁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突然一声怒喝自碧琼院深处传来,修为不弱的几人当即就听出来是二长老的声音。

“唉。”东方卿珺看着侍女面上的泪痕,心中愈加怜惜,她也不过是个命运坎坷的可怜女子,跟了二弟那样一个贪花好色的淫徒着实是难为了她,只为了自保而对二弟下了毒,虽然在他看来无可厚非,但是若是真让那被东方卿玥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蒙蔽了的长老们知道了,这女子怕真的是在劫难逃了,“也罢,我且帮你一会,你安心地回去吧。”

二长老看着眼前一身月白色衣衫,头戴玉冠,面若朗月的“东方卿玥”,轻摇着折扇,端的是一派少年风流,心中不禁一片苦涩。

他忘了,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一个药奴,即使他的修为已经恢复,甚至是更胜从前,但是他依旧是一个受控于人的药奴。

东方卿瑶一愣之后,赶忙摇了摇头:“堂兄说的是哪里话,怎得能干堂兄的事。”还不都是那东方卿珺的错。这后面的话,东方卿瑶自是不会说的。

踱步来到那茶楼小二的身前,“东方卿玥”危险的眯起了眼睛:“怎么着,就打算这么走了不成,嗯?”

东方卿瑶轻哼一声,拉着“东方卿玥”往楼上走去,一缕细细的无色烟雾,在他抬手的瞬间,被会散在空气之中。

东方卿瑶在笛声响起的时候,就扭头看向了窗外,在她期待的眼神中,一个蓝色的小点出现在了窗外,随着阳光,轻灵地落在了窗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