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了尘和铁磨头一商量,救人要紧,拽出旋风铲来,飞也似地挖开坟土,区区一处土坟,哪架得住两个摸金高手挖掘,顷刻间就见到了棺材盖子,谁知坟土棺板里藏有销器,二人大风大浪没少经历,阴沟里翻了船,铁磨头被机关打中罩门,当场死于非命。

阴阳眼孙国辅连忙叩谢师恩,含泪收了残书,便就此离开师门远游去了。最后张三爷对剩下的“了尘、金算盘、铁磨头”三人说,看来摸金古符就着落在你们三个身上了,今天非是吉日,等子时拜过了祖师爷,再行戴符授金。

当时卸岭群盗势力衰退,许多人并不知道三爷就是“摸金校尉”张三链子,再加上当时的那任盗魁虽然身份较高,但声望远远不及张三爷,所以他这举动,闹得比盗魁撤伙的动静还大,是当时绿林中的一件盛事。

后来城隍庙毁于兵火,几百年岁月消磨,旧fqxs址早已不复存在,想不到埋在土中的残碑至今尚存,又因马六河家的事情重见天日,让世人知道“天意之深、天道之巧”。

胡先生指着山下对马六河说,你且用眼细看,马宅西侧的高山象个什么?马六河顺着手指看去,只见自家宅院后面有座秀丽葱郁的山峰,平时也见得惯了,习以为常,并未觉得怎样,但此刻加意端详起来,不觉也是一声惊呼:“分明象是一顶帽子,这是……是戏文里判官的帽子啊。”

我们推辞不过,只得敬从了,想不到老掌柜年事虽高,酒量却是不减,三人半瓶老窖下肚,就拉开了话匣子,我把进“棺材峡”寻找内丹未果的事情说了一遍fanwai,又将从“地仙村古墓”里倒得的《武侯藏兵图》拿出来。

但比起失传几千年的“周天老卦”来,孙九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十二年一遇的地鼠年将至,“地仙村古墓”之事已经刻不容缓,容不得他再耗费上七八年研究十六字天卦,当时又打算带着古镜进墓镇尸,就只好把研究资料和他所收集的卦图、卦象,都一并埋藏在枯井底的隧道里。

此刻亲眼看到孙九爷被那巴山猿狖从“棺材山”里救了回来,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但见他象是要远远逃避,还不知下次什么时候再能撞见,我想起还有句场面话要交代给他,就将手拢在口边,在雨雾中对他喊道:“孙九爷,咱们之间的帐还没清,但盼着老天爷保佑你平安无事,至少在你下次再碰到我之前。”

这回在“棺材峡”中找到封团长遗体之前,我曾见到峭壁悬棺里有不朽不化的隐士之尸,那尸体须眉神采俱在,看起来一派仙风道骨,完全不象什么“千年古尸”,应当也属古代留存下来的僵尸,当时我正准备在悬棺旁使用铜符铜镜推测“地仙墓”的方位,结果引得附近落下一场雷暴,倒使众人受了一场惊吓。

我在旁看得清楚,心中猛一闪念,为什么“尸仙”封师古舍近求远,绕开了孙九爷直奔胖子?难道封师古死后还能识得观山封家的后人?别的我不清楚,但做倒斗的勾当,自然离不开“古尸、明器、棺椁”之事,这些年耳濡目染下来,所知也不可谓不多,据我所知,凡是尸起扑人,必然是受活人阳气吸引,在民间和道门里都称其为“龙视”。

这时我不由得心中起疑,转头看了孙九爷一眼,只见幺妹儿正为其处理伤势,把强力止血凝胶,喷涂在他肩部的贯通伤口处,而孙九爷神色木然,在如此重伤之下,竟似根本就没有觉得疼痛。

最初我们对地仙村里的尸仙出山之事,做出过种种设想,但每一种的可能性都不太大,几乎都是难以成立,唯独没想到这座“棺材山”可以移动,据乌羊王时期留下的传说记载,盘古脉里的“尸仙”,是可以附着于死人与活人的躯体上,埋在地下后能够使死者不僵不腐,可是一旦离开盘古脉这片神仙窟宅般的风水宝地,被尸仙所凭的死者就会使尸瘟蔓延,害死无数人畜,当年盛绝一时的“巫邪文化”,就是受其牵连,从而没落消亡。

不论是昆虫还是动物,其对灾难的敏锐直觉和预感,远非人类所及,棺材山地仙村里会生这种情形,只能说明一场可怕的大浩劫即将到来,但下边的峭壁间似乎布置着更厉害的药物,所有的棺材虫爬到壁上就纷纷僵住死亡,雨点般的尸体坠下玉窟。

我冷笑道:“我这些年就是凭这个赚钱吃饭的,当然是相信这些古老的数术,我摸着良心说,我确实相信命运,世间万物都是一个缘字,缘就是命运,咱们认识一场,到现在我们上了你的贼船来找地仙村,这可能都是命运。”我顿了一顿又说:“可是我所相信的命运,也有我的标准,标准就是以我的个人需要来决定,凡是我能接受的,那就是真正的命运;只要是我不能接受的,那就是他娘的扯蛋。”

孙九爷冷哼一声说:“王胖子你还在做梦?九死惊陵甲的厉害你又不是没瞧见,我先前反复说过了,只要这座棺材山一完,咱们连具囫囵尸都留不下,竟然还指望逃命?不如听我一句劝——人的一生,活得有没有价值,不在于他生命的长短,而是取决于他这一生做过什么……”

按照古代人的观点,异于常理者为妖,按这种说法,世上有妖就有仙,其间只不过一层窗户纸的距离,进一步为仙,退一步为妖,我当初在内蒙草原尽头的百眼窟中,遇到两只会读心术的老黄皮子,险些被害去性命,它们应该就是日久成精的妖物了,但黄皮子异于常理之处,只不过是活的年头多了能通人心而已,却不是水火不入的不死之身,虽然也是狡猾精灵至极的东西,最后还不是被我和胖子都结果掉了。

我不知孙九爷为什么将我从棺椁前拽开,正想问他,却听地底一阵金属挫动阵颤之声,震得人手脚都是微微麻,孙九爷两眼紧紧瞪着黄金椁说:“用不着开棺了,你看灵星岩构成的墙壁中血气已现,尸仙马上就要出来了。”

我心想这多半就是“主墓室”了,便回头招呼其余几人钻进岩室,胖子进来用射灯来回一照,眼光着落在了黄金椁上,惊叹声中忍不住就要上前动手,孙九爷挡住他说别急,吸取点教训吧,先看清楚了,免得再次坠入地仙布置的陷阱。

我摇头道:“王司令我看你是以前聪明现在糊涂了,玉窟里的灵星岩层潮气极重,许多缝隙里都有血泉渗出,烧不起大火来,即便使用火油,也只能一次焚毁一处墓室里的尸体,想把眼前这上万间石室墓穴全部烧掉,除非是投掷凝固汽油弹。凝固汽油弹能把石头都烧着了,要烧毁棺材山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咱们眼下的装备还不如民兵,你就别他娘的异想天开了。”

孙教授却不知在这一转瞬间,我脑中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只是急着催促众人相助,shir1ey杨和幺妹儿都拔出峨眉刺,从嵌在墙壁里的灯盏中刮取腐油,涂抹到棂星殿的墓门上。

洞中黑得深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含有杂质,灯头照出的光柱最多只能达到四五米,根本看不见那座“棂星殿”是在什么位置,苦于没有了大范围照明的冷烟火,只得象盲人摸象般的乱转,我忽然想起幺妹儿曾说过她带着蜂窝山里的“火斑鸠”,就问她能不能在这放几只出来,也好让大伙看清楚附近地形。

孙九爷有些心神恍惚,封师古传下来的“观山指迷赋”,仿佛是勾人魂魄的迷咒,把封师歧和他的后人蒙蔽了几百年,如今才隐隐预感到这是一个阴谋,他现在便不主张再进地仙墓,又后悔当初没有计划周全,早就应该从外边直接用炸药崩了此山。

位于“藏骨楼”下的墓室,是一处春秋战国时期的墓葬,椁室主要为“铜、木”结构,四面墓墙都是漆黑的乌木,墓室里堆了许多竹简,更有不少剑戈盾牌之类的古老兵器,多已锈蚀了没办法再用,当中设有一具保存完整的“镣炉伏虎fuguodupro青铜椁”,也就是把铜椁藏在烧汞的燎炉之中,只有两端的伏虎fuguodupro兽头显露在外边,黑沉沉的汞炉里装满了水银,如果盗墓者拆破炉壁,墓室中就会有水银涌出伤人,并不希奇。

只听孙九爷又说:“风水上的事情只是其一,其二地仙村与明末青溪古镇格局相似,封氏蒙受皇恩迹是在明代初期,历大明一朝两百余年,不断扩建祖宅,所以说青溪古镇的形势根基,都是从那一时期所定,后世经历满清、民国、直到解放后,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我以前从没仔细想过青溪镇为什么要做成忌火灭烛的格局,或者说根本没想到那一层,要是往深处琢磨——这肯定是与永乐年间观山封家设计毁掉丘印、摸金符之事有关。”

我对孙九爷和shir1ey杨说:“封师古这本《观山掘藏录》,并没有明确的说尸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能事关机密,只有他一人心知肚明。咱们要进地仙墓,必须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也许会生《棺山遇仙图》里描绘的情形。”

我又看了孙九爷说的那处细节,但仍不肯信:“地仙封师古丹青笔墨的造诣不错,懂得艺术夸张,但把僵尸身上画得血如泉涌,可就不是对待史实的正确态度了。”

我心想好端端的跪下做什么?又要乍尸不成?就要伸手将他扶起来,但抬眼间,看到后堂内悬挂着许多人物画像,画中各人衣冠服色皆不相同,形貌气质也有差异,不是同一时代之人,画像前摆着牌位,原来后堂竟是“观山封家”的祖先祠。

孙教授道:“我是无神论者,可世事不可以常理计之者,却也是所在皆有,而且当年封师古曾留下话来,说是有朝一日还要入世度人,我虽然从没见过此人,却听父兄长辈屡屡提及,多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旧fqxs话,都道封师古绝非寻常之辈,他做出来的事情,每每出人意料,我不把他的尸骸焚化为灰,就不敢相信他确实死了。”

那牛上铸有铜盖铁角,震得我和胖子双手虎fuguodupro口破裂,两臂都是麻的,我低头看了看被“关公”刀劈开的木牛,只见牛腹中藏着几个皮囊,从中冒出一缕缕黄烟,浓得好似化不开来,我叫道不好,招呼其余四人快戴防毒面具。

后来逐渐形成了风气,除了开矿之辈,连官兵军队里的火器营,包扩后来从“葡萄牙红毛国”引进的红夷大炮,凡是涉及火药之处,都要拜“炮神”。明代火器开始达,但观念还比较守旧fqxs迷信,军中使用的主要“红夷火炮”,皆会被贯以将军之职,比如“神武、神威、震威”将军等等。巨炮老化或损坏后也不可改铸分解,而是要造坟墓掩埋。这些全部是由拜“炮神”的风俗延伸而来。

孙九爷拿出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神态来说:“实不相瞒了,地仙村古墓里藏有丹鼎天书之事,也是我诳你们的。不过观山太保祖上所盗的骨甲秘器,确实都藏在这山里,另外……另外地仙封师古是方外的奇人,精于化形炼丹之法,他要真成了尸仙,倒是有可能会有金丹。”

当时施工人员并没有“文物”这俩字的概念,只是觉得山里埋着如此狰狞丑陋的石像有些奇怪,打算把这情况上报给上级,请示如何处置。

封师歧本就是个有些手段的奇人,修造“地仙村”时他也有所参与,举家从“青溪”迁出之际,恰逢天下有流寇之变,到处都不太平,不久又身染恶疾,所以到死也没能再回青溪“棺材峡”,只是留下遗言,封师古所作所为,实已使“大明观山太保”的字号,坠入了万劫不复之境地,我封家子孙后代,要是不把“尸仙”铲除,祖宗们的在天之灵永远不得安息。

洪武皇帝就耐着性子等了十天,果然在十天之后,刘伯温上殿来,行了君臣之礼,便取出一幅图画来:“修造大明皇陵之事,非从此图中来不可。”

我见众人一路跋山,到此都已疲惫了,便说:“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窟宅?我看此处肯定不是什么善地,大伙都精神着点,跟着我别走散了,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阵。”说完牵着被紧紧捆缚的孙九爷向前攒行。

墓门外等候多时的shir1ey杨与幺妹儿,听到胖子的叫喊声,不知生了什么,情急之下冒险冲进来看个究竟,她们刚一进墓道,就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巨闸轰然坠落,把俑道出口堵了个严丝合缝。

我点头同意,看那些石棺密密层层,似是杂乱无章,要想找到所寻的两具小棺材,也并非轻易就能做到,但石棺布局暗合“五行规律”,扫上一眼,就已排除掉了五分之四,我寻到目标后,便同胖子动手。

我知shir1ey杨肯定会担心,但做此等勾当,人多了也是没用,就转头告诉她们只管放心,千万别跟着进来,随后与孙九爷和胖子一同便踏着“沉重”的步伐,进了眼前这条漆黑宽阔的墓道。

孙教授说此计绝不可行,咱们能想到的,“观山太保”肯定也早已料到,按照“观山指迷赋”来看,这条俑道里肯定有“地仙村”的地图,机括一停,那图多半就要毁了,如今不做它想,唯有冒死进去找出“生门”破解机关,幺妹儿这丫头晓得武侯八门之阵,有她带着咱们,想破藏兵峡也不算难事,她这说的不是都挺对路吗?那句“生门相连,一一尾;两万四千,百单有七”,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从肚仙处寻得的这段“观山指迷赋”,应当是关键之中的关键,“巫峡棺山,地仙遁隐;群龙吐水,古墓遗图;武侯藏兵,棺楼迷魂;生门相连,一一尾;两万四千,百单有七”,这段暗示,好似玄机深妙,教人无从揣摩。

我想起唐代壁画中在那贵妇舌尖打坐的精瘦老头,不由得毛骨耸动,在心里打了个颤,此时不知是谁藏得久了腿脚麻,或是被那僵尸吞吃老鼠的情形震慑,忍不住挪了挪腿,伸腿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漆棺,出一声动静,墓室里燃烧的尸体跟着熄灭,眼前一片漆黑,等我再打开战术射灯看时,南斗墓室中只剩下一具烧成焦炭的物女尸骸,墓室暗墙已经闭拢,刚才混乱的群鼠都没留下一丝踪迹,好象适才什么都没生过,要不是还有孙教授写在漆棺上的数行字迹,真会使人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心中的骇异之情,久久不能平复。

心想这事有点悬,不过照前例来看,“观山指迷赋”中的暗示,往往不可以正常思路揣摩,没有亲眼见到之前,很难预先作出判断,也无法辨别暗示的真假,一旦照此做了,说不定会惹出什么大祸来亦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