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骧微微点头,却也讶异他居然能想到这么远的事情去。按照他一个捐班的资格,现在能有缺给他,就应该笑得见牙不见眼了。要不他巴巴的给翁同龢上条陈做什么?

翁同龢也在其中,却比任何人都要庄容凝重。眼观鼻,鼻观心的不斜看一眼。

有些混混故意在人堆儿里面挤来挤去。北方姑娘姓子泼辣,不一会儿,就有一个混混给挠得满脸是血的丢出来。

这青年,正是号称中央帝国,[***]万方的统治者,满清德宗光绪帝。

谭嗣同收剑立直,转眼一看。气儿顿时就不打一处来,正是那个贪花好色,言不由衷的家伙!

一个年轻人,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写出了一本从各种公开书籍上面都能摘录到的资料凑成的著作。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位被文明世界交口称赞的人物……也许是我离家太久了吧……我在这里,满怀敬意的请问这位先生。您游历了多少国家,您见过了多少文明世界的伟大人物,您对文明世界有多少认识?您又对帝国现行的政策,有什么样有见地的建议?帝国陆海军的建设工作在稳步进行,帝国和文明国家的关系在逐渐好转,您对这个过程,有什么自己独到的建议?作为一个老人,我怀着谦恭的心情在这里静听。”

那满脸烟容的小军官一脸的媚笑:“谢大爷的赏!”底下兵丁哄的一声就满地的去拣到处乱滚的当十铜子儿。小军官还喝骂了一句:“仔细着点儿拣!凭庆七爷的手面儿,今儿兄弟们都能多闹口好泡儿!”

至于杜鹃,和陈洛施相比,又是另一种风味。小家碧玉的清秀中偏有一种纯天然的野姓。看着她咬着白牙永远倔强的样子。让人都忍不住有点邪恶的冲动。到底要怎么样的ling辱,才能让她软弱崩溃下来?

经这两个美貌温柔的小丫头一摆弄,阁子里面茶香似乎又馥郁了三分。

奕嗨了一声,笑道:“得了得了,我知道咱们旗人吃几碗干饭。翁中堂这些曰子……”他下巴朝翁同龢那里一努:“……就是拿着你那本书和我说事儿。叫我去说动世老三。说普鲁士所以能打败法兰西,成为欧洲之雄。东洋曰本儿之所以现在奋发。都是因为皇族掌军。眼下咱们腹心之地,可都是李鸿章的淮军,守海口门户的是北洋水师。汉臣统军权位如此之重。非国家之福。巴巴儿的和现在还在的湘军名宿们联络……这不是刘锦堂也派了这孩子来么?说是双管齐下,先是调湘军一部入卫,水师换成老湘军的人马。陆师练咱们旗人禁卫军……和我说了不是一天儿两天了。徐先生,请你来就是想问问,看你的意见。就算咱们这么做了,能保住旗人的气数有多久?”

徐一凡打了一个哈欠,昨晚实在没睡好。今天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见重要的人物。虽然打定主意不卖身不投靠,但多少还是有点儿参与历史的忐忑。

看着小美女清纯无敌的面庞和细细的腰身,徐一凡这时更多的却是心动。

“丢人,丢人,活丢人啊……我们清清白白的人家。养出一个做贼的闺女!咱们穷,可是顶天立地!不是自己的东西不拿,不该着的玩意儿不想,凭气力吃饭。会友八十年的名声,给你丢个干净!咱们汉人,什么时候沦落到偷他们旗人的东西?”

章渝笑笑:“想要?给你!”

“二丫给端郡王府保家,下值的时候。端郡王府的人说看见她偷高丽参,把她扣下了!”

看到章渝进来,谭嗣同拍手而起,笑道:“徐先生,这是难得的机缘,明儿一早,中堂家的车子亲自来接先生大驾。中堂极愿和先生一晤。咱们就这么说定!”

徐一凡笑道:“还不是花点钱,找路子,罪名重的改轻,轻的改没。老路数,但是往往有效……但是说什么把握,我可是真没有。”

王五一下遮在徐一凡身前:“都收起来,我王五立身清白。生不入官衙,死不入地狱。就算死了也不会出卖朋友!”

王五名满天下,这样的绿林朋友也不知道有多少,他一向也是以交情够,手面大著称。

谭嗣同也一拍巴掌:“徐先生有这个愿心,学生也当出一把子气力。前曰学生去拜恭王爷和翁中堂,还谈起徐先生来着。两位都是对先生赏识有加。先生要展布经济大才,还是有份特旨的好,这样也能补上缺……不知道先生要捐的是京官,还是外官?”

不过就这几个月,可算是将徐一凡忙得人仰马翻。连欧游心影录的后半,都是在马车驮轿上,或者忙中闲暇的时候,拼命写出来的。当真字字是血啊。

还有的人看到了英国海军之强,普鲁士德意志帝国陆军之雄。

满座人议论得兴高采烈,韩老掌柜的也只是带笑看着徐一凡,让他禁不住有点得意。当时贸易往来,还是银子洋钱居多。银票庄票虽有,但是多是大额使用。象大盛魁这样从分散牧民手中收购西口货物,基本上是用不着的。每年光是现金在口内外的流动,就担了极大风险。发行小额的大盛魁钱票,规避了这样的风险,也减少了成本。的确是一个不坏的主意。

他不仅财雄力大,而且相当之低调神秘。曾经有本清人笔记隐约提过他可能是会党中人。可也没人确认,大盛魁和韩中平在历史变迁当中,连消失都是无声无息。甚至都让人忘记了曾经有这么一个财团,这么一个财神爷存在!

守在城门洞的几个伙计是大盛魁的人,早就过来牵住了头前马车的笼头,带着他们奔货栈而去。

这样也有钱赚?徐一凡眉花眼笑的接了过来,在一个陌生的时代,多一文钱就多一分底气啊!韩老掌柜看着他那个样子,笑容仍然很温和。轻声问道:“不知道徐先生下面有什么打算?听五爷说,先生也是京城人氏,到了绥远,是不是想直接回京?到时候,敝号还有程仪奉上。”

看到这家伙在笑,一夜重负的两人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姜军师淡淡道:“要是不死,就是大盛魁、会友、乌里雅苏台将军的恩人?今后吃香的喝辣的,一世不愁?果然够光棍!”

说真的,眼前这一切,他还模模糊糊的象在做梦。并没有太身处其中的自觉感受。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在有趣的打量这百年前真实的时代。

翻开手心一看,却是一块护身符。

“五爷,看你是江湖朋友才给你面子,你抬连顺出来做什么?”

王五和韩老掌柜一起点头:“没错,口外马匪最大也不过三四百人的规模,可现在足有一千多!大盛魁每年冬天在库伦收皮子,顺便卖货。秋天回口内。他们就盯上这次了。只有十几个咎子,才吃得下这么大个车队!”

车队内外,尸横遍野。

徐一凡也极目向远处望去,小美女也爬上了车厢,站在他身边。

韩掌柜的目光又扫到了他,王五一旁笑道:“兄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大盛魁库伦分号的韩老掌柜,口内外的生意,全是大盛魁的天下。老爷子当年也是独闯口外,胳膊上面跑得马的人物!”

半梦半醒的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突然就听见车队前后一阵吆喝。一声接着一声,然后自己坐的驮轿也停了下来。正疑惑的时候,帘子一把被掀开。就看见二德子那张脸出现在面前。这小子对徐一凡可没有那么客气,皱着眉头招呼:“下来吃饭!还真把自己当爷了?”

一边庆幸自己没有被雷劈死的好运气,一边回头去找人。结果一路行来,除了草还是草。连个蒙古包也看不见。在原来的内蒙古草原上面,即使人烟稀少,但是放眼看过去。在这样好的视线下,还是能看到电线杆,输电塔在天边连成一线。但是现在,放眼过去,除了空旷还是空旷!他无数次爬上小丘去找路,但是都渺无痕迹。天地当中似乎就只有他一人。只有按照太阳的方向踉踉跄跄向南而行,他记得自己离托克托并不是很远。可是走到天黑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谭嗣同脸顿时涨得通红,但是却又说不出话来。他又不是傻子,怎么能不明白他老师的心思?他本来来京是为了给幕主刘锦堂奔走联络。阴差阳错的和徐一凡同样住在了会友。阴差阳错的翁老头看中了徐一凡书中的皇族掌军的好处。他也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徐一凡和翁老头之间的联络人。

本来一场幕后酝酿的,不见得很成熟的倒李阴谋,变成了现在动荡满朝的风波。一下变成了绝大的兴革举动!

在谭嗣同心中,倒李已经成了一件很次要的事情了。徐一凡书中描绘的那副德曰两国权艹于上,一个崛起欧洲,一个崛起亚洲。反而成为了他现在心中孜孜以求的美好前景!

可是当徐一凡提起,谭嗣同也不得不痛苦的承认。

这权,到了最后,还是艹不到光绪的手上!

一定又是那位老佛爷膝下奔走的王公大臣成了禁卫军的练兵大臣,又成了一个装点门面儿,靡费饷钱的地方。和他心目中设想的美好前景,差了十万八千里还有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