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子?徐一凡一下冲过去,按住她翻腾的小手:“你你你你要做什么?丫头,你可别想不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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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眼睛一闭,准备硬挺了。

跑出内院,就看见练武场上已经一大群人围在那儿,年轻的趟子手伙计一个个手拿棍棒。辫子盘在头上,大吵大嚷的乱成一团。有的人大冬天的就穿了件小褂,胳膊都露在外面。腱子肉上青筋都鼓了起来。

正沉吟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时候,自己屋子棉布门帘又是一掀,一个高高瘦瘦,相貌普通得丢到人群里面都认不出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徐一凡不以为然的又偷瞄了一眼俏生生站在那儿的杜家大小姐。意外的发现她的胸部居然茁壮得过分。看来是充足的运动和良好的营养才能养出来的。

场中所有人都脸色大变,姜军师手闪电一般伸出,又要来扣徐一凡咽喉!

当先一个汉子嘘了一口气:“原来是五爷!”

还是我五哥好啊,徐一凡赶紧投过去感激的眼神。笑道:“我这次来燕京,是为了捐官儿的……”

兄弟,听说你那本什么书现在在燕京城卖得可好。多少大人先生都在打听你呢!哥哥这里有个朋友,也在看着兄弟的书,看得饭都不乐意吃。你来了正好见见!在绥远,你就尽写书来着?这次回到四九城,打算做什么?哥哥就一件事情纳闷儿,你这们大的学问,怎么到口外跑起单帮做小买卖起来了?”

欧游心影录一出,顿时洛阳纸贵。

宴会所在的大厅面积大得不像话,洋油灯四下挂着。明显这些洋油里还添了香精,缭绕得一室都是淡淡的香气。几十号仆人丫鬟叉着手低头四下伺候,他们一桌十余人,每人就摊着三四个丫头小子端茶斟酒。

不光是他,连徐一凡都在那里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清末几位有财神之目的人物。他那个时代大家熟悉的不过是早一些的胡雪岩,鸦片战争前后的十三行六大家。还有这个年月的山西以雷应泰为首的商人财团。这位北地财神韩中平却是最神秘的一个,几乎不怎么活动。也少结交权贵,偏偏将一家经营土货的小商号发展成了垄断口内外生意的巨大贸易集团!

城门口的人越聚越多,看着车队逐渐走近。几个闲汉已经高声叫了起来:“五爷威震塞外!”

王八蛋才不收下呢,徐一凡飞也似的将银票揣进了怀里。顿时就觉得胸口暖洋洋的,钱真是个好玩意儿啊!还想客气两句,嘴却早就笑得合不拢了。

小美女已经直起身子尖叫一声,顿时就是笑颦如花:“徐大哥!”说着就蹦着高跳下货车,一直朝那个人影迎过去。

换了下一次,打死也不这么有骨气了。

这汉子手长脚长,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皮袍也裹不住他浑身结实的肌肉。满脸都是大胡子,和头发几乎纠结在了一起。但是鼻直口方,眼神明亮。神色当中,竟然是说不出来的坦白!

一边帮徐一凡换衣服,一边还在嘟囔:“傻子,笨蛋……猪头!”

“天下好!”

王五一瞪她:“现在别跟我耍这小孩子脾气!这是爷们儿的事情!”说罢仰天长叹:“就算是咱们能逃出去,丢了乌里雅苏台将军的四太太,咱们会友也完了啊……”

这些温彻斯特步枪,本来是四太太的下人们的武器,估计也是乌里雅苏台将军假公济私,从营里面调出来的。夜里经过协调,总算是交到了会友镖局手上。但是交换条件是这些镖师必需守在四太太车马旁边,刚才根本没派上什么用场。现在外圈打得紧急,这些镖师也顾不得了,举着枪就朝外冲。但是镖师爷们早就和马贼杀成了一团。十几个人干举着枪不敢开火。

说起来,自己可比这丫头可怜多了。

王五哈哈一笑:“也没人和我说啊,兄弟,老哥行走江湖十几年。这点灵醒都是用血换来的!从库伦这一路过来,太过平安了。秋天正是马贼活动的季节,我总觉得要出事。为什么今晚特别觉得不对,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谁还以为穿越好玩儿的,你给老子来试试!人本来就是一种社会动物,将一个人活生生的从他已经熟悉了一辈子的社会当中生生割裂开。天地当中似乎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异类。什么雄图霸业,什么指点江山,什么改造时代,都一边儿玩儿去!

最后才听见他嗫嚅的问,脸上的表情也是一种遇到了最荒诞的事情的样子。

王府今天,果然是专候着他这位东方新哲。

谭嗣同和他在门口下车,门包儿都没给一个。就给那些服饰整齐的王府护卫请了进去。一路穿过大殿、后殿、延楼,直奔后花园而去。

当年徐一凡也参观过这园子。跟着一大群游客走得满头是汗。导游还举着电喇叭叫得声嘶力竭:“后面儿的跟上跟上!”

今曰穿行其间,地面临清砖道扫得一尘不染。四下房舍帘幕低垂,两旁草坪山石上残雪未消。穿着软底鞋的丫鬟厮仆垂首穿行。自己脚步,在四下里似乎都激出了空空的回音。

两般经历,恍如……不,就是隔世。

眼看就要走完长长的道儿,抵达后花园门口。抬眼望去,一处飞檐就在山石掩映当中。楼上好像有人在调宫理商。一个婉转低柔的声音悠悠而唱。

“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破曹的樯橹一时绝。只这鏖兵江水犹然热,好教俺心惨切,(云)这也不是江水,这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在琴声当中,徐一凡不住回头,看着那一角飞檐。

几个转折下来,早已到了湖面上临水而建的一处大西洋玻璃窗的阁子前面。

引着他们的护卫哈腰疾行几步,就站在垂下来的竹帘子前面低声禀报:“爷,客人已经到了。”

里面顿时响起了笑声:“快请!”

走进阁子,徐一凡顿时觉得暖洋洋的都是热气。

这个年月,燕京城比他那个时代冷了许多。穿着一身皮加上塞外貂皮的坎肩儿都挡不住。

阁子敞亮至极,四面入眼都是冬季萧瑟苍凉的湖景。断藕残荷,满眼皆是。屋子里底下准是通了地龙,火头烧得旺旺的,偏偏没有一丝烟气儿。

两个老头儿围着一个红泥火炉对坐。一个老头坐得笔直,满脸刚愎的神色,嘴角下弯,留着稀稀疏疏的胡子。三角眼看人都是光闪闪的。看着徐一凡进来,半点动静都没有,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另外一个老头子很有点儿形容清癯,爱新觉罗家特有的凸脑门扁脸细眼睛。舒服的靠在躺椅上面。这么暖和的屋子,他还套着一个紫狐皮的袖笼。脚底下跪着两个清秀可人的小丫头,轻轻在给他捏脚。还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小丫鬟站在背后捶他的肩膀。

就连红泥火炉前面跪着的那个扇火的小女孩子,也是难得一见的清秀小佳人。

还没答话徐一凡就对着这老头子心里大起知己之感,兄弟不容易啊,总算在这个年月碰见一个审美观差不多的啦!

那老头子见他们进来,却比端坐的那个满脸刚愎的随和了许多。在躺椅上欠欠身微微哈了哈腰:“请坐请坐!屋子暖和,两位先宽章,坐下慢慢儿说。今天老头子有点谈兴,可让二位受累了……哪位是欧游十年,洋人口中的东方新哲徐先生?”

他缓缓动问,身后的两个双胞胎小丫头过来就低头替他和谭嗣同解马褂。那种柔媚小心的样子,看得徐一凡心痒痒的。

哪天老子也弄一对来,装点英雄气象嘛!

就是这么一愣神,差点忘记答话。端坐的那个老头子咳嗽一声。徐一凡才反应过来,微笑着拱拱手:“兄弟就是。”

两个小丫头解下马褂,朝着客人嫣然一笑。转身而去,这对双胞胎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肌肤莹白如玉,笑起来一个脸颊左边有个浅浅的小酒窝,一个在右边。又让徐一凡心中一荡。赶紧收束了心神。

问话的富贵老者也是一笑,并不在意徐一凡随意的姓子。挥手请他们坐下。点着对面老者笑道:“这位是翁同龢翁中堂,我是奕老六,有人也叫我鬼子六。前些曰子,我们可都读了徐先生的欧游心影录,我办了一辈子的外交。不过分得清英吉利法兰西,就知道他们合伙儿压着咱们。李鸿章怕是多明白点儿,也有限。读了先生的书,好多事儿竟然是茅塞顿开……国朝定鼎二百来年,现在碰上这么个局面。我亲手签的条约就有不老少……反正现在我也无权无位,又顶着这么一个铁帽子。所以敢问这一句话儿……

我旗人的气数,在先生看来,到底还有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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