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汐抬起头,无奈的冷眼望着得意洋洋的宁国庆,看他乐在其中的摸样,叹息着摇了摇头,“项目的事情,我尽力而为。只是,你能不能别这么胡闹,我可没认你是爹?少来!”,从茶几上捡起文件夹,霍汐的心头忽然一惊,这是宁宏集团的内部文件,这次项目意属的公司里,怎么又会有他,秦霄……

女侠,冤有头债有主,若真是为此而来,出门左转打个出租车,奔东四的小四合院里找背后的罪魁祸宁国庆去,何必跟吾等无名小辈较劲。

仍然是jmalne熟悉的香水味道,牡丹与苔藓的香氛妖娆的萦绕在鼻息之间,仿佛清晨的花园,馥郁的花香与带着露水的长青藤混在一起,宁凝抬起头,看霍汐已经穿戴整齐,剪裁精致,修身合体的&g银灰色西装外套,内搭ysl的浅湖蓝色暗纹印花衬衫,看似严谨的装扮,却在袖口处露出玫瑰粉的亮色匝线,如同诱惑的信号,若有若无显示着穿戴者不守常规的个性。

上述这段话,宁凝在内心重复咆哮了无数次,她暗恨自己今天是顶着宁宏集团总裁千金的身份来的,不然真想一平底锅掀翻了眼前挡路男。

“看什么看,看你读书读的脑子坏掉了……”,宁凝大咧咧的吃着韩熠的高考营养餐,顺势往沙上一躺,把请柬放到了面前,“女!士!请!着!晚!礼!服!”,半秒钟没到的功夫,她如同后背炙烤一般的噌楞一下子坐了起来,表情迅往哀痛的状态垮塌,手指也跟着在颤抖。

大过年还要去通宵开会的苦人,大概他算是个中翘楚,连着三天只睡了五六个小时,三家跨国企业会谈,他听了各种口音的英语,咖喱印度式,生硬德式,奇妙法式,就跟联合国烩菜一样,听多了从胃里犯恶心。

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年,初时,如乱箭穿心,久之,也就近乎麻木。

宁凝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搞不清霍汐这突然是吃错了什么药,可转瞬间,又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忍不住笑出声,“他居然耳根都红了,哈哈哈,这人是中学生吗?还怕人碰耳朵啊,二货……”。

“那你的姓可要倒着写了……”,他回过身,眼睛弯成新月,充满了戏谑和玩味。

其实宁凝巴不得没人搭理自己,总裁的女儿,蠢到这个份儿上,在自己家公司的大门前出师未捷身先死,多大耻辱,被好面子的宁国庆知道,一定会直接掐死自己,再谄笑着对员工说刚刚弄死了只蚂蚁……

废了几张印花纸巾,才好不容易控制住即将蔓延的鼻水,抬头的一瞬,才觉自己笼罩在一片耀眼的红光之中。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华美庄严,红缎金线织成的百子衣,舒展了双袖,铺就在剔透的玻璃展柜之中,好像穿越数百年的时光,静谧肃穆的观瞧着众人,看透了时光,望尽了沧桑。

“怎么了?律师就不能时髦了吗?!我吃个烤鸡翅还得打领带?没天理了!告诉你,给你长长见识,开开眼,爷负责的是金融业务、涉外非法律诉讼业务、合同纠纷诉讼!听得懂专业名词吗你!”,沈亮急赤白脸的和宁凝辩驳,他考取了律师资格证书后,先是在上海一家外资证券公司担任法律顾问,今年才回北京,在律师事务所当实习律师。

“不就是个实习的吗……”,宁凝撅起嘴,鄙夷的把脸扭向一边,懒得听沈亮的夸夸其谈。

“实习怎么了?谁没实习过?实习也是律师!你不就是个拍照片儿的吗,专给人拍一寸证件照的……”,他凑到正在看菜单的宁凝身旁,嘿嘿的嬉笑着开始挤兑她的新工作。

“哎哎,别看了,专业挖坟倒腾古董的来了……”,宁凝才要回嘴,却被沈亮制止,他兴奋的拍着宁凝肩膀,让她往门口方向看去。

烟熏火燎的餐馆门口,夏天真正在四处张望,寻找熟人的身影,她五官柔和,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茶色的卷柔软的垂在肩头,米色的羊绒大衣显出纤细的身材,足下穿着细跟靴子,极其端庄淑雅的装扮。

“哎嗨!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可一张口,却打破了温良柔美的假象,她望见了宁凝和沈亮,边招手边三步并作两步的往餐厅最里跑过来,嘴上笑的弧度很大,完全颠覆了外形的限制。

“你看看她,穿成这种灭绝师太的样子来吃烧烤,那才叫违和,又不是去听歌剧,搞这种不亲民的装扮,是种失礼!”,看夏天真跑过来,大衣飘逸,沈亮一脸不屑,摇晃着宁凝找同盟。

“我加了一天班,很辛苦的,会没开完就偷偷溜出来,容易么我?春拍快开始了,我们最近忙的要死……”,夏天真毫不淑女的把背包拍在桌子上,她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拍卖行做助理,所以被沈亮称为职业挖坟和倒腾古董的。

“天真,沈亮说你是职业挖坟和倒腾古董的……”,宁凝先难,为报沈亮方才的挤兑之仇,赶紧向夏天真告密,“他还说我是拍照片儿的,明明叫摄影师!”。

夏天真脱了大衣,往椅背上一靠,冰镇的可乐一口气喝到底,“啊,畅快!”,她得意悠闲的瞥了瞥沈亮,不屑的笑了笑,“就他好!就他工作最高端!搁着古代这叫什么来着?打官司那种?京城大状师!周星驰的电影知道吧?《算死草》!他就是里头的陈梦吉!啊哈哈哈哈……”,说罢,她又丝毫不顾忌形象的大笑起来,弄得沈亮一脸窘迫。

“夏天真,我跟你说,你再保持这种没溜儿的样子不出几年,就得成为资深剩女!没男人敢造次!你这种不饶人的个性,就是你单身的原因!你看人家宁少爷,刚吹了一个,这又找一个,虽说是她爸给找的吧,那也快结婚了,是吧……,哎,宁凝,哎,你怎么了……”,沈亮本是为了和夏天真斗嘴,才毫无遮拦的大放厥词,他本想抬举宁凝来贬损天真,却不想,话没说完,宁凝却先变了脸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个人都脸颊烫,面色绯红,炭火炉子仍旧在滋滋作响,烤的人头脑昏,话也逐渐多起来。

“后来就分手了啊,还能怎么样?他自己提出分手的,连个解释都没有;其实我是想挽回的,但他都不接我的电话,在学校也躲着我,然后,我爸就突然叫我回国,反正都过去了……”,时隔多日,宁凝终于肯开口和挚友们讲起自己与秦霄分手的原因,才回国的那段时间,因为生了太多错愕突然的事情,也怕触及伤心事,不管外人怎么关心,她都不肯讲与秦霄分手的真正原因。

“我擦!这姓秦的,就是个禽兽啊!气死大爷了!”,沈亮听闻了秦霄背叛和出轨的详情,怒不可遏,愤而拍桌,就差一跃而起,“不成!这也欺人太甚了!宁凝忍得了,我还不答应呢!不把咱兄弟放在眼里啊这是!你等着,我非得找几个哥们儿,约丫在小胡同里见面,给他几板儿砖尝尝滋味儿!”,因着大家太过熟识,沈亮已经完全抛弃了律师的素养和尊严,满口京腔,口吐妄言,肆无忌惮的叫嚣着要给宁凝报仇。

“成了成了啊,咱别现眼了,旁边儿那桌的人直瞅你,以为神经病呢”,宁凝脸上挂不住,左右打量了周围众人,生怕惹麻烦添乱,赶忙安抚着沈亮,“算了吧,他都失踪了,我后来打电话给德国的同学问他境况,结果,他们都说不知道,只有一个熟人说,秦霄好像回国了,因为无意中看了他电脑里的查票记录。但是,他也没有再和我联系,哦,昨天过一个祝福生日的短信,陌生号码,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他。好了,过去就过去了,就算他现在找我,我都要结婚了,也没办法回应……”,说着,宁凝怅然起来,总觉得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陷入了迷雾中,半点找不到方向。

“秦霄什么意思?他为什么给你信息?想旧情复燃?你后来给他回电话了吗?”,还是夏天真冷静,她根本不理会沈亮的义愤填膺,支起手臂,慢条斯理的逐一问出心中疑惑。

“谁知道秦霄什么意思,他在暗中躲着,我既然没办法改变局面,索性就拖着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时间证明一切……”,宁凝叹口气,讲着貌似哲理深厚的话。

“回电话,快回,把他约出来,让哥好好揍他一顿!”,沈亮仍是愤愤难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成了,少添乱,宁凝,你现在的结婚对象是个什么人,怎么之前都没听你提起过呢,以宁叔叔的眼力,给你挑的对象,肯定是非富即贵,估计是个高帅富什么的吧?宁凝这么漂亮,他肯定被你迷倒了,哈哈哈……”,看宁凝情绪低落起来,夏天真冲沈亮挤挤眼睛,示意他不要再提不开心的事;赶忙又笑着换了话题,促狭的用手肘推着宁凝。

“高富帅?谁啊?霍汐啊?!呸!才不是!”,提起霍汐,宁凝的话顿住了,她脑中极运转着,目前,既不能告诉好友霍汐和自己身世的真相,可又不愿去隐瞒。

霍汐霍少爷,宁国庆亲儿子,宁宏集团现在的业务总监,高、帅、富倒是都占齐全了,但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哟,瞧把你激动的,不好意思承认吧!宁凝找到了如意郎君,我们也就放心了,希望对你痴情专一……”,夏天真笑的隐晦,目光中别具深意。

“别胡说八道了,什么如意郎君?前两天还不认识他呢,都是我爸决定的,凑合过吧。专情?专情个p,前天晚上还带个青梅竹马的红颜知己回来过夜,大吵大闹,搅得人不安宁……”,想起那天与祁嫣的争执,宁凝撇撇嘴,心中一万个不乐意,总觉得心口堵得慌,她想,大概是被人平白骂个狗血喷头的缘故吧。

“什么?!你这遇见的都是什么狼心狗肺的货色啊!这种人你还敢和他结婚?!不成,你肯定是被逼迫的,我改天找宁叔儿去谈谈,不能为了生意,连闺女都给卖了啊!我跟你们说,最特么看不上富二代,花天酒地,玩女人!气死了!”,沈亮再次不合时宜的挤进两个女人的对话,怒不可遏,毫无根据的痛诉别人。

“你别跟着裹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夏天真倒是不把沈亮的愤怒当回事,冷静理智,想弄清事情的缘由。

挚友三人组各有事忙,久未曾见面,话匣一开,时间就飞流淌起来,转眼,夜色渐深。

“宁凝,宁凝,你手机好像响了好久,大少爷来电……”,还是夏天真眼尖,推了推还在和沈亮大放厥词的宁凝,提醒她有电话来了,捂着嘴极力忍住笑意。

宁凝愣了下,不明白夏天真表情为何如此纠结,低头去看,才现屏幕上不断显示着‘给少爷请安’,这是她存的霍汐名字代号,一张‘尔康伸手图’不断显示着,催促着主人尽快听电话。

再看旁边的夏天真,已然快要被来电显示画面和名字逗的笑喷过去……

“喂,霍少爷,什么事?”,宁凝懒洋洋接起电话,不明白霍汐为什么突然如此急迫的找她,“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算了,你再说几次,我的回答都是,不行!”,好端端的,宁凝突然愤怒起来,眉头紧皱,拍案而起。

“算我拜托你,我现在在和客户应酬谈合同,喝了不少酒,今天不能开车了,麻烦你先把祁嫣带出来,等下就回去,好不好?”,这头,霍汐借故离开餐厅vip间,跑到走廊尽头,压低了声音,对宁凝好言央求。

“你这是强人所难,无理取闹你知道吗?霍汐,我该你欠你的,还是该她欠她的啊,她前天晚上莫名其妙把我骂个狗血喷头,我躺着也中枪,心中郁愤难平,满腔怒火无处泄。你真大言不惭,要不要脸,要不要脸?现在已经晚上11点了,我凭什么要去声色场接你情人?!如果这就是真爱,劳烦别叨扰别人!”,宁凝越说越生气,她想不明白霍汐为什么对祁嫣如此迁就,还要把自己也扯进来;而霍汐,现在到底是何种态度。

“什么情人真爱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别胡说八道!现在客户在旁边,我又喝酒了,实在走不开。而且,这是私事,我不好让公司的司机麻烦,所以……。不过,既然你为难,就算了,没关系,早点回去……”,或许是感受到了宁凝的怒火,霍汐口气柔和下来,忙和宁凝解释着缘由,并表达了歉意。

听见霍汐小声叹了气,宁凝怔了怔,觉得他或许真有苦衷,自己未免也不近人情,显得小肚鸡肠,“我,我去找她,单独相处多尴尬,就像让你去接老夯货钟显达一样,可怕……”,她确实心软,可又不好意思承认,嘴硬的别扭着。

“嘘,你小声点,钟显达就在旁边!他今天也来了,因为机场项目的大客户都在,估计怕功劳旁落吧。”,霍汐望了望不远处,钟显达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假意离场,为的就是怕霍汐私下搞小动作,不着痕迹的路过霍汐旁边,装腔作势的和秘书交待着事情。

“我替你接情人,算你欠我个人情,地址说来!”,到底,是宁凝不忍心,先败下阵来,倔强问霍汐要了祁嫣所在的地点。

“什么人情情人的,她不是我情人!祁嫣前天来的时候,已经和家里闹翻了,我不知道她后来都没回家。她刚才烂醉如泥,胡言乱语,神志不清的给我打电话,让我救救她;我现在合同签到一半,焦头烂额,求你先带回去再说吧。不然,你先来找我好不好?算我欠你两个人情……”,霍汐不自觉笑出来,他放低了姿态,柔声试探着。

“你个大男人少撒娇耍赖,得寸进尺!我是顾全大局,慷慨就义!”,只是宁凝懒得搭理,气冲冲着挂了电话。

“天真,亮仔,我今天,有点事情……”,看夏天真和沈亮都在眼巴巴的等自己挂电话继续聊,宁凝有些抱歉,不好意思说出扫兴的话。

“不是,我想问问,你未婚夫到底什么事情让你为难?”,沈亮不为所动,冷下脸色,抬眼质问着宁凝。

“他说,让我帮忙去接个朋友……”,沈亮不了解她和霍汐的婚姻真相,未免事态严重化,宁凝的口气有些吞吐犹豫。

“我听出来了,是不是他那个相好?!欺人太甚!气死我了!这也太不把你当回事了!走,哥陪你一起去,我揍这花心萝卜富二代一顿!赶明儿腾出功夫,再收拾你那负心汉前男友!一个个儿的,寡廉鲜耻!”,沈亮挽起袖口,以万夫莫敌的架势,拉着宁凝往饭店门口冲,一副誓要将霍汐揍个鼻青脸肿、满地找牙的劲头。

“哎哎,亮爷,亮爷,你息怒,不是你想的那样,真不是,我自己去就成了!天真,天真,你劝劝亮爷……”,宁凝踉跄着脚步,被沈亮拖着快步疾走,又担心真会起冲突,转头向夏天真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