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宝钦就去了侍卫营,与众人商议三日后的战策。

清雅见状,就只剩下叹气了。

秦修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白了他一眼,一副完全无法与他沟通的神情,“那个吴家小娘皮哪里好看了,白花花圆鼓鼓,跟个包子似的。偏偏还凶得很,嗓门高,力气大。我若是果真娶了她,下半辈子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宝钦瞧着他们这模样,却是想起了自己以前在西北军中的时光。都是同样热情又爽朗的男儿,平日里可劲儿地嬉皮笑脸,偷偷地笑话她长得像娘门儿,关键时候却能舍下自己的性命都不要。她初初领兵的时候,不是没被那些兵痞子们气得想哭,过了这么些年,却是感情越来越深。若不是出了后来这事儿,说不准她这会儿依旧乐在其中。

走了老远的宝钦听到这话都停了,惊讶地策马转身朝司徒看过来。她有些想不明白,司徒不像这般没脑子的人,怎么会像秦烈提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要求来?她更想不明白的是,秦烈然眼也没眨地就应了。

“我理会得!”?宝钦赶紧挥手,“只是没见过,好奇罢了。”她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头又忍不住想,想来这只老虎定是威猛无比,若不然,秦烈怎会如此郑重。以他的本事,猎杀一只老虎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她并不是心胸宽广、虚怀若谷的人,经历了那样的不平和冤屈后还能一往无前。只是她身边还有师兄,有昔日的旧部,为了他们,宝钦都得好好的活下去。

宝钦脸上一红,瞥了她一眼,迅地低头,再便不说话了。

秦烈的眼睛又开始抽。

秦修不说话,抱着酒坛子径直走到她床前,一屁股坐下,瞪着眼睛瞧她,问:“你怎么又躺床上了?”

秦烈见她那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赶紧从碟子里抓了颗梅子往她嘴里塞。他动作有些急,准头便有些不足,手指不经意间轻轻划过宝钦柔软的唇瓣,心忽然跟着抖了一下。脑子里陡然乱成了一团麻,心跳得厉害,血气可劲儿地往脸上涌,猛地就头昏脑胀的。

到了而今这时候,清雅依旧对秦烈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一见秦烈这架势,赶紧上前提醒道:“殿下,公主这里有奴婢伺候,还请您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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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钦朝清雅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缓缓蹲下,尽量将身体掩藏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中。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前头看,那个小太监跑了不多远,陡地一声惨叫,后背上赫然已经中了一箭。以宝钦的经验,那小太监已然是活不成了。

因他们不曾来找,宝钦也没再出门。她越来越觉得清雅的话说得对,七公主会骑马不稀奇,甚至会花拳绣腿也说得过去,可若是整天往外跑,跟男人们肆无忌惮地厮混在一起,那就有些讲不清楚了。更何况,秦烈那个人,眼神儿总是让人毛毛的。

秦修皱眉,不悦地小声道:“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不要耽误我看棋。”他话才说出口,肩头忽地一阵钝痛,顿时呲牙咧嘴起来,想高声开骂,又怕影响到宝钦和元音的对弈,气得直咬牙,狠狠一跺脚,迈开步子跟着秦烈去了隔壁院子。

秦烈和宝钦都还没怎么反应呢,清雅却是都快气死了,赶紧高声反驳道:“司徒大人,我家公主还在孝期,您怎能如此说话,实在太无礼了!”

宝钦不由分说地就要去抢飒鲁,五斤生怕飒鲁飙波及到自己,赶紧松开缰绳,快步往后退,一边退,嘴里还一边大声地朝秦烈招呼,“三爷,您看,小的可真没办法,这根本就看不住嘛。”

“快传进来,快传进来。”皇后高兴地道:“今儿可真是赶了巧了,正好遇到烈哥儿来请安。七公主还没见过他吧。烈哥儿就是面嫩,也不晓得去行宫拜访。”

秦修撇撇嘴,不悦地瞟了清雅一眼,小声地埋怨道:“公主倒是个妙人儿,带个丫鬟却是无趣得紧。”说罢了,又想哄着宝钦再跟他说话。但宝钦也觉得以自己而今的身份,似乎不大适合再跟秦修称兄道弟,朝他使了个眼色,秦修会意,只得先告辞回去了。

秦烈冷冷道:“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脏!”

宝钦皱着眉作不解状,想了想,低声道:“昨儿晚上睡得沉,没听到什么动静。清雅你呢?”

宝钦立刻紧张起来,快步踱到门口,打开门朝左右看了几眼。院子里除了风声,并无异常——或者说,这本身就不寻常。她转过头朝梁轻言看,小声问:“师兄你下了药?”

秦舒的包子脸顿时起了褶子,眨巴眨巴眼,挣脱太子的手,转身就朝太子妃的方向跑,小短腿儿一蹬一蹬的,嘴里还高声地嚷嚷着,“娘,娘,三叔欺负人。”

“你…”秦修气恼地骂道:“三哥你也不管管,难道就任由那个混账东西欺负你未过门的媳妇儿。”

宝钦哭笑不得,无奈地苦笑:“如此便多谢五爷了。”

一听这话秦修立刻就爆炸了,“噗——”地跳起身来,怒目圆睁地瞪着宝钦,高声喝道:“你…你胡说什么?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混账话!定是司徒那个娘娘腔,他素来与我不和,平日里可劲儿地诋毁我,你然也信,长脑子了没?”

很快地,那掌柜就小心翼翼地引了一群人进来,走在最前头的应该就是他口中的“二小姐”,约莫十六七岁,长得倒是漂亮,杏眼桃腮,顾盼生姿,眉目间有股凌然的傲气。二小姐穿一身紫色挑花金丝长裙,大红色的绣花鞋,头上缀着凤鸟花纹的点翠头饰,艳丽又好看,

宝钦却是忍不住笑起来,罢了又摇摇头,“可是我却不想再回去了。”这些年来,她混迹在军营里,什么事没干过,喝酒、打架,甚至杀人。

她顿了顿,先找了个座位坐下了,又端起方几上刚沏好的茶水喝了一口,自觉将秦修的胃口调足了,才慢慢道:“说起来,那位钟小将军算是妾身的表兄。他的父亲钟上将军与妾身的母妃乃是堂兄妹。只是那位表兄常年住在西北,甚少回京,妾身依稀记得,上一回见面还是元丰六年的事了。”

“李大人和三爷都在外头。”清雅扶着宝钦在床上坐下,又倒了被热茶递过来,柔声问:“公主要不要出去见一见。”

李柯鸣手心一颤,不知她忽然问起此事到底出于何种目的,一时脑子里闪过各种可能,竟忘了回话。宝钦原本只是试探性的问一句,待见他这脸色,却是立刻就明白了,遂笑了笑,倒没有再在这个事儿上继续,既而换了个话题,问道:“礼部那边可还有旁的章程?”

“断肠是——”司徒见他不说话,只当他不知道,正欲解释,却被秦烈打断,“我知道。”他面上的棱角显得尖锐了许多。无色无味的剧毒之药,比顶级的补品还要珍贵,到底是怎样的仇恨,竟然会对一个小女子下这样的狠手。

“安……”宝钦刚开口,胸口一阵激荡,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猛地涌上了喉头,她一时没控制住,就“噗”地喷了出来,脑袋里一晕,身子就缓缓地软了下来。一旁伺候的清雅尚未来得及动,秦烈就已经长臂一拦,将她抱在了怀里。

外头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辆宝蓝色的马车,车帘子开了一个角,以便声音传出来,同时又露出一角浓烈的红,在宝蓝绸布的衬映下显得格外艳丽,刺得人睁不开眼。

秦修笑着踢了他一脚,骂道:“你见过?你倒是见识多广!”

“李大人。”清雅朝李柯鸣道了个万福,目光飞快地在屋里扫了一圈,并不曾在秦修身上多作逗留。

雅兰应了一声,赶紧过来扶她。宝钦却不动,漠然地看着她的眼睛。雅兰心里头一突,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声地问:“小姐现在不回去吗?”

“奴婢……”雅兰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怯怯地回,“小姐醒来了,奴婢想去打些热水来。外头…外头不见人。”

外头的喧闹声越来越近,厅里的女人们再也坐不住了,心神不宁地左右张望,还有胆子大些的开始往七公主身边凑,想来是觉得公主身边定然要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