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一个劲儿的点着头:“我知道。林哥,我觉着吧,我现在跟你们在村里头住,也挺好的,就是没有城里头热闹吧,还有这么大的林子,养这些蚕,这也挺好的。要是我馋了就进城买点儿好的,吃也吃得好,穿也穿得好,住也住的舒坦,还有虎头毛头他们围着我转,家里头还有小夏生,也挺热闹。林哥,我就想跟着你和瓦片哥一起过。”

李远家的偶尔还动上一筷子,李进家的筷子就没往那菜上招呼,李成家的也是心疼他,给他夹了一块大的;“毛头阿姆,你也吃,这几天都累得不轻,多吃点儿油水。”

“这家里头有鸡呢,这还正是下蛋的时候,还整这事干啥?”周瓦倒是没说推辞的话,意思意思的客气着。小秦这回给村里头帮了大忙,吃两只鸡,这也是应该的。

“等明儿后园子的菜要收了的时候,俺们都不动手,都让你收。”林远涛劝他。

这回去下洼子,林远涛已经没有那种急迫的心情了。八月的天,早晚天气凉,其他时候不冷不热的,倒是一年里头难得的好时候。

小秦捧着碗道:“还是你们俩吃吧,正好补补你俩屁股上的肉!”

林远涛瞄了一眼,“够了,足够了。我就是进城,就便上下洼子呆两天。”

周瓦一笑,道:“也就是你这么说了,村里头的那个不觉得都是应该的?再说了,这么点儿活我也不累。”

李成家的抓着李达家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按:“你掐死我得了!你叫俺们家老头子干啥?!人家城里头大夫都说了,他再着急上火的,那就不知道得咋的了!要是一下过去了还干脆点儿,他前脚走我后脚拿条绳子一勒,抬脚就跟着去!要是瘫炕上,得拖累孩子到啥时候啊!”李成家的哭嚎着:“让这村里头的大伙都来看看!俺们老头子哪点儿对不起你们了,这么逼他啊?都要瘫炕上了还不能松松手啊?!你掐死我,俺们这碍你们眼的死干净了,省着闹腾啊!”

李进家的答应了:“行,帮我看着点儿毛头。”

村里头的议论林远涛自然是不知道的。头天晚上林远涛好好拉着小秦喝了两杯酒,还给家里头帮忙的小子们杀鸡炖鱼的,让他们都吃了个肚饱溜圆的。哄得那些孩子们一口一个叔的叫着,*汤不知道给他灌下多少去。

李远又是高兴又是心酸,又觉得实在是对不起俩孩子和他们阿姆——事都是李家人闹出来的,末了,还得是家里头人一起扛着。

话没说完就让周瓦打断了:“你不用说了,我跟林远涛说,让周璋回来!”周瓦这话硬邦邦的扔出来,屋里的都能听出来周瓦这是生气了。

正说着,听着林远涛在外头举着熬好的汤进来了:“给我撩下帘子,汤好了。”

李进家的把手里头的针线放下,认真说起话来:“听说了。说是个四十多岁的老秀才,都说教的挺好,人家杨家庄的里正费了挺大的劲儿搁县城里请的呢。”李进家的是羡慕的,念书识字是体面的事,庄户人家就是不指望能考学,能读会写那也是本事啊。

周璋家的转身回屋去带孩子,他还没糊涂到底,知道林远涛送的礼啥的,面上都是给周阿嬷的,所以也不敢对周阿嬷太过分。

林远涛哭笑不得,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让别人瞅了,还以为你这是明抢呢。”

自从服役的人走了,林远涛的心情就特别好。一日忘形,竟然哼起了小调。

陈捕头就一撂酒杯:“可不是吗?本来这事轮不到我,这不是下洼子要修港口,人手紧吗?如今让我带人到李家村那边去管管徭役的事。李家大兄弟,我可是连李家村都没去过两次的,到时候有啥事我可就找你,不跟你客气的。”

李远话音一落,人群又是一片议论,不过,这回却是觉得要是真如李远所说,去下洼子要比别的地方更划算一些呢。甚至于有些家里头土地少人口多的,觉得就是服完了徭役,再多做些时候,也是一笔收入呢。

“梁大夫在后头给施针呢,他们哥俩在旁边帮忙。”林远涛道,“家里没事你来干啥?”

“好像以前也听老人说过,这是个偏方。”

“这把你给懒得,这几步道还走不了了?”李进家的说,“那行,我再待会儿,也偷会儿懒。瓦片,给我倒点儿水,说半天我嗓子都干了。”李进家的也不客气。他倒是不贪图那点儿东西,自己家也不是吃不起,他就是想要家里头老爷子看看,人家林远涛是咋对自家的,他侄子又是咋对自家的。说白了,这东西也是周瓦给他做的面子呢,就不是一碗丸子一碗土豆丝的事。

“到时候咱们也提前给猪再吃一顿!”林远涛恨恨地道。

“有的外头的油豆腐都不是炸的,就是豆腐块上刷上一层油,上锅蒸。”李进家的说,“那样的便宜,比这个味可差老多了。”

李远家的也说:“就属老二家的累了,干豆腐得一张张泼,不像我一点豆腐就点一缸。不过这几天也闲不着呢,还得买年货,还得做衣裳。俺们这些人的都是好说,穿不穿新的都一样,有那美心开春再添一样的。关键是家里头老人,还有孩子。”

“我想来想去,这事还真是就得我出头。”周瓦说。

李远家的想着自家汉子可能还没有林远涛心细呢,估计着买东西也得这样:“那还真歇一天就为了赶集啊?”

李远其实不咋愿意跟周瓦说话,周瓦实在是和一般人不一样,主意太正,现在带的虎头他阿姆也开始有主意了。

周瓦看他们又说高兴了,这心里头才放下,说起来要不是他说李进家的,也引不起这话头。正好听见水开了,就推林远涛:“给俺们冲一碗油茶去,也不知集上豆腐卖咋样了?”把话题又引回赶集上。

其实林远涛这话一出来,李远家的、李进家的心里头都是舒服的。毕竟当初说的时候,是他们三个哥儿一起合伙,虽然周瓦占了大头,但是也没有指手划脚的,从来都是有事三人一起好商好量的。而且,与自家汉子不一样,林远涛从来不当面出主意,提意见啥的,啥事都是周瓦出头,当然,林远涛背后有没有给周瓦支招,这他们就不知道了。然后这豆腐坊有啥事,人家该帮忙帮忙,该出头出头。从办豆腐坊开始,三个哥儿就有了一种自己当家做主的感觉,因为林远涛的态度,就是家里的汉子也不好指手划脚的,更是让他们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说话的时候腰杆子都直了几分。也就是这样,眼看都进了九天了,天寒地冻的,几个人起早贪黑的干活是一点儿怨言都没有,浑身净是使不完的劲儿。

虎头不服气的说:“俺们就知道。小弟弟揣在瓦片舅舅肚子里呢。冬天冷,等夏天小弟弟就出来跟俺们玩了,就跟俺家栓子似的,冬天不能出屋玩,夏天不冷了才行。”

李成围着野猪转了两圈,道:“石家兄弟进了城,咱村里就少见这样的野物了。你咋把这野猪抬自己家来了?”

豆腐坊让几个哥儿理得顺溜,林远涛就跟着李进他们兄弟上山接着收拾柞树林子。在林远涛看来,豆腐坊啥的都是小钱,后头那么大的一片山,要是都能养上蚕,光是卖生丝就不少挣,恐怕比种地要强些。就算一时比不上他去平州府的利,天长日久的也很可观,关键是稳当。

李远家的点头:“是这话。要不咱村里咋没人做豆腐呢?山坳子里头出一趟门多费劲儿,好好的豆腐怕是拿出去也颠碎了。”

看好了地方,又把今天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三个汉子就进屋歇着了。正好,李进家的和周瓦也把馒头和炖菜做好了,洗洗手就能吃饭。

李进家的和这几个不让人省心的找了个屋子,李进家的也不用人让,自己找了地方坐下:“说吧,这回又是咋的了?三天两头闹腾,你们也不嫌热闹的过了?围着一堆人看着脸上有光咋的?!”

一进里屋,比堂屋里更加的暖和。两个小的已经被周瓦叫了进来,正围着熏笼比谁的鸡毛好看,摆了一地的鸡毛。炕上放着做了一半的棉袄,边上还搁着针线笸箩,里头有没纳完的鞋底子。一看就知道刚才周瓦和李进家的正在一起做针线活。

“行,我也没啥事。你等我把那两颗酸菜切完,给那屋送去,完事我跟你上你家做衣裳去。”李进家的起身套上围裙,“一过三个月,进了四个月,肚子长得就快了,到时候你这身肯定穿不进去。到那时候都年根底下了,我还不一定有功夫。早早给你做完,省得到时候着急。”

周瓦动作慢起来:“你那么稀罕虎头和毛头,是不也想要个小子啊?到时候要是生个哥儿可咋办?”

坐席的众人议论纷纷,有爱看热闹的也不吃席了,筷子一扔跑到隔壁去看热闹;有那小心眼的,赶紧张罗着:“大家伙儿赶紧吃,一会儿收拾到咱这桌,连礼钱都吃不回来了。”

李达拍着桌子说:“我当初一得信儿就赶紧找他说啊,俺们家兄弟五个都没娶亲,你说急着用房子谁能有俺家急?他就能给个外人。给了人宅子还不算,还给人说亲,他五个侄子没娶亲都不在乎,先给外姓人说亲啊!没有他偏着,姓林的能在村里落下脚吗?他要是把周瓦说给我,我这会儿孩子都有了!孩子、宅子都让人得去了!”

林远涛把两个孩子拔得干净,给他们拿了被子在炕上玩:“不许下地啊,就在炕上。再惹你瓦片舅舅生气,就让你们光着回去。”

俩小孩在院子里头玩儿,闻着一股皮肉的焦香,也不跑了,蹲到一边看着林远涛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