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啥人情,左右也是要间苗的,都是乡里乡亲的,一点儿萝卜缨子还能舍不得?”周瓦就笑:“再说了,俺家那个现在也不在家,我老在村里乱走怕别人有闲话呢。”村里刚成亲的哥儿最容易让人说闲话了,可能说话的人没有恶意,但是被人说总归不好。等到生了孩子,也就没有这些事,干什么也就更方便了。

这日里傍晚时下起了雨,好在一干人已经在一座废弃的庙堂里安顿下来,几大车的货物又都赶在雨下大前结结实实地用油布盖好了。等到伙计们抖落着身上的雨水进了大殿,林远涛也拎着两只野鸡转了回来:“今日淋了雨,给兄弟们煮碗热汤喝喝,免得沾了寒气,多下些姜进去。”

林远涛一出门,白天的时候周瓦忙着干活还不觉得,到了晚上就觉得冷清起来。这么大的院子,除了两口猪、几只鸡,还有自己,就没有别的活物了。每天晚上听着外头虫鸣蛙叫,更觉得院子里安静。周瓦这心里头就不安稳,想来想去拿了把菜刀压在枕头底下才睡着。

好在林远涛果然像是他说的那样,街面上有些人望,竟然和县城里的酒楼饭馆的联系上,每日里送一些菜过去,倒也是一些收入。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那些和周瓦走的近的小哥儿们,这样的好事竟然也算上他们一份,但凭谁家有新鲜鲜嫩的菜蔬,林远涛也愿意代卖。只是毕竟家里人口多的还要靠菜顶饱,好省下正经粮食,来求代卖的也是有限的。

“啥事?这就是顶顶重要的正经事!”李进家的把碗一撂,一把抓住周瓦的手:“瓦片,别的我不能多说,但是这事你怎么也得听我的,赶紧怀个孩子!管他是哥儿还是小子,有个孩子你才算是立住了!我跟你说,这汉子和咱们不一样。咱们成了亲就觉得是跟人家是一家子了,那汉子啊,总得是有了孩子才能跟你一条心呢。”

“其实啊,别看咱们现在赚钱不多,还有人耽误功夫啥的,以后我估计就能好点儿。”周瓦抱着碗跟林远涛说,“你看,咱以前净猫在村里也不出去,手里头有啥山货也都是卖给收山货地贩子,那还不是人家说啥价就是啥价?这会儿咱们自己进城了,就知道那东西应该卖啥价了。一看哪,以前那些小贩可真是黑,翻番的价钱哪。”

“还得先交五文钱,要是卖的人多了,回不了本可咋整?”到时候又搭功夫又赔钱,还不得让家里头骂死?

周瓦就把打算说了,李进家的就道:“这不就成了捡钱了么?果真能卖钱?”

“行,李进家的还说我要是去县城让我给带点儿东西呢。等会儿到他家门口我问一声。”李家村离县城也有三十多里,马车跑得快没什么,走路去也是挺远,平常也难得去一次。

“是啊,这树是长得好。”

“不是家里挑水,我是怕万一进了伏天,遇上雨水少的时候,不得挑水浇地么?一个人得挑到什么时候去?到时候家家都是全家上阵,人少了水都抢不着。咱们得早点儿预备着。”周瓦原来看家里扁担水桶都有,就忘了现在家里两个人都能去挑水,现在想起来赶紧就预备上。

“行,那你把后头的山坡地也给我翻了吧,我这两天就要把地瓜秧插了。”周瓦给林远涛揉完了腰,拿衣裳给他盖上。

林远涛这才和李成说上话:“周瓦也去,我那屋里头连根针都没有,这零七碎八的小东西我可不会买。正好趁今儿都买齐了,过两天下地忙起来哪有功夫啊。”

这会儿林远涛就不嫌他家那一群人了,要是在家里,认认亲什么的,一天也就过去了。不过想到认亲,林远涛想起按理明天就是出嫁小哥儿回门的日子,但是自己又约了李成去县里上周瓦的户籍,总要周瓦的户籍落到他头上才算是真正的落袋为安。

周瓦眼睛闪闪地看着林远涛:“那你的功夫也是家传的?”

林远涛告诉他:“天冷的时候咱们就住炕上,等天热了,这床的味儿散的差不多了咱们就睡床上。”

周璋家的嘀咕着:“你说里正平时也不管这事啊,今儿这是怎么了?哎,你说他是不是要把周瓦说给他家侄儿啊?要是那么着的话,咱们可得要点儿聘礼,哪怕三贯五贯的呢。”

偏李成已经喝多了酒,又不知道底里,只觉得甚有面子,郑重答道:“一定,一定。这事只管包在我身上。”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笑。倒是林远涛笑着和李成又碰了一杯。

石家的大宅子就是石家兄弟当兵前建的。因为他家挨着山坡,怕有野兽出来伤人,不但五间正房是青砖建的,还用青石建了个一人多高的围墙,围起了偌大个院子。虽说离着村里有些距离,地势也高些,但是后院里引了山上的溪流进来,比住在村里的人用水还方便。当年这宅子一建成,惹得多少人眼红——这样好工好料建起来的宅子,轻轻松松住个几十年也不用担心。

“出门回来了?”

“怎么样顺当不?”

“往南头到啥地方去了?”

还有眼尖看着后面一辆车的:“后头车上拉的啥?是桑树苗子不?”

“哎呀,真买回来了?真是会办事的人那。”对于大本分都没出过县城,甚至没有出过村的人来说,往南边走一趟,还顺顺当当回来了,这得是多大的能耐呢!

林远涛笑呵呵的一一答对了:“回来了,……路上挺顺当,……对,这就是桑树苗,南头买回来的……”

好容易答对完了好奇的村民,林远涛终于能往自己家走了。

家里的大门紧闭着,林远涛也不以为意,自己不在家周瓦肯定得关着门,不过村里人来人往的,如果人在家,门并不会锁。果然,林远涛跳下车一推,大门就开了。

只是没想到,门开了里头就扑出一只半大黑狗来,还不停的汪汪叫着,往林远涛身上扑。

林远涛一边躲,一边合计,这是咋回事,回自己家咋还能让狗扑呢?不过林远涛只是躲着,并没有下狠脚去踢——一转脑袋就知道,这狗肯定是周瓦养的,总不能刚一回家就把周瓦养的狗给踢坏了吧。

门口的热闹让帮林远涛赶车回来的伙计笑得不行,上山打狼都行的林远涛在自家门口让狗给追的跑,多稀奇呀!

屋里的周瓦听到狗叫,以为是不常来的人找,他倒是没想到谁能把门自己推开——没有主人家的允许,谁也不会没事推人家大门玩儿——也就没着急,等把手里的活放下,这就越听越不对劲儿:这咋还叫唤起来没完了呢?又一想,不对劲儿啊,村里人串门都先在门口喊一声。这么想着,周瓦顺手从桌子上操起一把剪子就出来看了。

林远涛倒是不怕狗,但是不伤狗的情况下让狗追的还是挺紧的,躲着狗的间隙一抬头,看周瓦出来了,立即就叫道:“周瓦,这是咱家狗不?你快让它一边去!”

林远涛比在家的时候黑瘦了几分。周瓦正愣愣的看着呢,听到林远涛说话才赶紧喝住:“二黑!一边去,别咬了!”一边说,一边赶紧过去把狗拴起来。

那条叫二黑的半大黑狗犹自不甘心地挣了几下,实在没办法就又叫了几声,换来周瓦大声的喝止,这才悻悻地趴到狗窝前不理人了。

好好的见面让二黑给搅合了,林远涛裤子上印着二黑的好几个脚印子,周瓦手里头还拎着把剪子,两口子对望了一会儿“扑哧”都乐了。

笑了一会儿,周瓦眼圈都红了:“你这咋才回来?回来也不吱一声,吓我一跳,还合计进人了呢?”周瓦看见大门口还有个年轻人看热闹呢,不好意思地把拿剪子的手往后背一背:“外头是谁啊?是不还有东西呢?先把车赶紧来了吧!”

林远涛这心里也不好受,这会儿才开口说出话来:“瞅瞅你瘦的,咋瘦了这些呢?”眼睛都粘周瓦身上了,挪也挪不开。

“快进来吧!”周瓦让林远涛这么火辣辣的看着,不好意思了:“都到家门口了也不进来,你想咋地?!快点儿把车赶进来!”

被周瓦狠狠瞪一眼,林远涛这才回过神来,不舍地收回投在周瓦身上的目光,去赶马车。当然,他也没有忘了一边看热闹的年轻人:“小秦,你帮着把车赶进来,你就赶紧回去吧!”&!--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