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口子打什么哑谜呢?啥话非得现在说,俩人在家还说不够?”李进家的买了东西回来,正要和周瓦说说买的花布呢。结果周瓦先是编起了篮子,这会儿又和他家汉子说上话了。

“你还说咱们打井太过显眼,你看,如今村里头差不多的人家都要打口井哩。”林远涛拿起个馒头咬了一口,“你这馒头比一般人家都做得好。”林远涛自觉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特别乐意在吃饭或者晚上躺下后和周瓦商量事情,显得两人亲密。

“挖井可不是逮个地方就能出水,要不然要我们这样的人干什么!”老匠人很自得,指着院子外头的树,“看着没?那树长得多好,没水能长那么好么?”

村民急的叫他:“你倒是慢点儿,水都洒出来了!”哪知听了这话,那人就走得更快了。“唉,有狗撵他咋地!”村民看见林远涛脸上的冷笑,又叹一口气:“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也是个可怜的。”

“那哪行?我当汉子的不下地让你一个人下地,我以后还能有脸出门嘛?”林远涛摸摸腰:“我这就是以前没干过,以后就好了。我这一身力气不能浪费了。”

林远涛摇摇头,扬声道:“锅里还有热水呢,搁热水刷!”隐约听周瓦“呸”了一声,还有“不像个汉子”的喃喃抱怨。

林远涛挨着周瓦坐在炕上,心里痒痒的不得了,可是自己之前还义正言辞的教训过周瓦呢,一时间也抹不开脸干坏事,只能挨挨蹭蹭地沾点小便宜,心里头恨不得直接把外头难得的好日头直接摁到西边山底下,好吹灯睡觉。

周瓦有点儿难堪的低下头,“还得你给我准备衣服,娶了我这样的,让你丢脸了。”

房前屋后的转了一圈,周瓦越看越激动,早就知道石家宅子好,但是没想到好成这样:堂屋里头桌椅板凳俱全,桌子上还摆着细瓷的茶具,看着精致的不得了;左边两间盘了炕的屋子里,柜子铺盖什么的都是新的,右边两间都放着新打的床,还能闻到木料的味道。

“周璋,还有周阿嬷,你们是认了这么回事是不?”李成也不愿意在跟这家磨叽了,看两个点点头,就说:“那行,也不用等着官媒了,我给周瓦找个人家,我可告诉你们,事儿都是你们办下的,要是过后再去找周瓦歪缠,我可饶不了你们!”

谁不知道,这林远涛极是挑剔,县上几家财主要把小哥儿嫁与他,他都不肯,如何肯娶个乡间的小哥儿?

“我呀,还真是喜欢这个地方。你看,你家这里有山有水的,后头还那么大片林子,旺我!”林远涛笑眯眯地说,“再说,这里人事两位哥哥都熟,自然不会让我吃亏。”他早就有心在乡下地方有所宅子,清清静静地过日子,不过人离乡贱,在别的地方安家可是不容易,赶巧就有石家兄弟要出手乡下的宅子和地,这不是送上门口的好事吗?

煮好的面条放进了昨天就煮好的奶白色骨头汤里,每人的碗里又放进几块切好的卤肉,几根焯水烫熟的青菜,再加上几颗切碎的小葱粒,两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面条就出锅了。再摆上一碟子切好的小酱菜,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饭就好了。

“多吃点儿,今天起早就开始忙和。”林远涛给周瓦夹了块酱菜。

“天天老这么吃,也太费了些。”周瓦觉得林远涛什么都好,就是吃东西上头不知道节俭。这倒也没什么,更过分的是林远涛总是不肯和周瓦吃两样饭——以周瓦的意思,他用不着吃那么好,天天精米白面的吃的他浑身不自在。

“你想法子挣回来不就完了。”林远涛玩笑似的说。周瓦省惯了的人,现在要俭省也是为了两个人的小家,林远涛并没有什么不乐意的,反而觉得窝心。

“我要有那能耐就好了,也就这几天还能寻摸点儿钱。”周瓦筷子停一停,皱了眉头说。如果天天能这样,也就好了,他也不一定会这么痛快的把事情一清二楚的告诉村里人——还想着自家能多挣点儿呢。可是也就是几天的事,为了这么点儿小钱,伤了村里的和气就犯不上。

“快吃,先别想那么多。”林远涛敲敲周瓦的碗,“面都要坨了。吃完了算算帐,晚上好好伺候我,伺候好了,我就帮你想法子!”

“呸!”周瓦脸一红,“不正经!”

话是这么说,吃过了饭收拾停当,周瓦真个和林远涛两个算起账来:收的艾蒿一共花了十个钱,集市上花了五文;而周瓦两天一共编了五十四个小篮子,搭上点儿艾蒿就卖了五十四文;又有一些图实惠的,不要篮子只要艾蒿的,一文钱一大把也卖了三十多文;最后剩一些,被林远涛打包卖给了集市边上的饭馆,也得了十文。一天下来,除去本钱,也有八十文入账。最好的猪肉也能割上十斤,上好的白面也能买上两斗,时新的花布也能扯上两尺,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已经非常不少了。

周瓦算完了收入,心里就是一喜,要是这几天都能得这么多,也算发了一笔小财。林远涛和他说完租房子的事情,倒是给了他两个十两的银锭子让他花用,周瓦却是不愿意动着银锭子——一换成铜钱,就跟是流水似的哗啦啦流出去了,拢都拢不住。

林远涛看到周瓦的喜色,却给他泼了冷水:“明儿开始,恐怕你就卖不到这么多了。恐怕村里明天就有人也去县城里卖艾蒿了。除了咱们村里的,今日集市上别的村里的人见你卖得好,恐怕也会开始做起这个买卖。这都是没有本钱的事,怎么也赔不了。人一多,价钱就卖不上去,要是艾蒿太多了,恐怕还会压在手里呢。“

“这可怎么好?”周瓦一想也明白了,这买卖自己能做,别人自然也能做。

“而且啊,今天一天咱们俩可都是耗在集市上了,家里头啥事也干不成。”林远涛说。

周瓦一听,也就泄了气:“还想着过节前都能挣一点儿呢,照你这么说,也干不成了。”

林远涛最是见不得他这样,就说:“你且来问我呀,不是说你把我伺候好了,给你出主意么?”

周瓦看了林远涛一眼:“你就只会看着我着急。”就垂下头去不搭理他了。

林远涛无法,只能自己凑过去周瓦身边:“好了,两口子玩笑么。别生气,你听我的,总叫你长长远远地挣着点儿小钱。”

“城里有钱人家呢,送个东西什么的,都要用盒子才算体面。没那么有钱的呢,想用却也用不起。如今你这篮子一出来,又精致好看又能装东西,拿出去串个门子送个礼,平常人家也都能用得起,想必没几天就会有人仿起来。要我说,咱们也不必天天和别人一样去城里头卖,等我找几家果子铺、点心店、杂货店的,跟他们说好,一个钱两个篮子的卖给他们,你说好不好?”

“你也不用一个人在家里闷头编,一双手编得出多少?你也能在村里找些人来编,你在中间拉拉线,得两个钱润润手。”

“这样能行?人家怎么非得买咱家的篮子?”周瓦问。

“那就得看怎么和他们说了。买谁的不是买?”林远涛没说,自己在街面上也还是有点儿名声的,和官府的人又好,这么点儿事大概也没谁驳他面子。

周瓦低头合计一阵,“要是真能成,也算是一条路子。”又说:“我这急慌慌的总想能挣点儿,偏自己又没主意,你莫要烦我。我就是看自从咱俩成了家,一直就往外撒钱,我是个小家子气的人,心里绷不住,没点子钱入手,我这心里荒的觉都睡不好。”

“你这是为咱家好,我知道呢,咋能怪你?”林远涛轻轻搂着周瓦,“也是我不好,大手大脚过惯了,你管着我点儿是对的。你从来都是在村里埋头干活的,不知道街面上的事也是应该的。这不是还有我么,你不知道的我就给你提个醒,我哪里不好了你也说我一声,两口子可不就是这样子吗?这还有啥可说的。”

“那行,我是个没见识的,你有啥法子只管说,反正咱这一身力气放着也是放着。”周瓦听得心都软了,“我就是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劲儿来,缩手缩脚惯了。你以前就过得好,总不能娶了亲反而还不如以前了,等我慢慢的改。”

“好了好了,咱谁也不说谁了。我在村里时日也短,你进城的时候也少,说不定日子长了,就能又找着啥挣钱的法子了。等咱每日里都挣进钱来你花起来就不心疼了。”林远涛总是心疼周瓦的。要是周瓦一进门就跟有的城里小哥儿一样花起钱来不知道心疼,说不定自己心里就不会有这种又酸又软的滋味了。&!--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