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急忙拦在我身前接住这一掌,急急劝道:“你方才才答应过我,既要装扮便要舍下身份,尽力扮像一些。再说,你若不上妆,人家见了你就能立时认出你百里教主男扮女妆,岂不是更加难堪?”

他如梦初醒地看着我,皱眉咽下了口中药汁,重舀了勺药吹凉,递到了我唇边。我偏了偏头躲开那勺子,伸手便去接药碗。

他五指轻扣,便将我的手扣在了那东西上面,感受着它散出的热力和底下筋肉的弹动,神色恭谨如常地问了一句:“百里教主,这个物证算得数么?若是算不得的话,我只好再让你看看人证了。”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看着这么近的一张大脸总觉得有些头晕,便闭了眼将另一只手向下伸去,又被他一把捞了起来,按在脸旁。

就算我是个炮灰攻,这辈子注定连小受的手都牵不上,也犯不着这么折腾我吧?凭什么小受到我们魔教秘地就能找出我爹的秘籍,我当亲儿子的就只能找着一本不知所谓的设定集来?

别说当牢房,金屋藏娇都够格了。

我心内感慨不已,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背,用力捏了一捏:“我内息已然无恙,不必再耗你的真力了。你我相逢一场也是有缘,我看作者没写出你的名字来,不如你告诉了我,下回轮到我出场时想法和别人说一声,免得你到这本书结束也没个读者知道你叫什么。”

我还不至于沦落到和这种人共诉苦水互相安慰的地步,连忙转过头不看他,只盯着秋岚绪的一举一动。那老儿举手叫过了影卫,指着我道:“烟儿身边有本座的人负责护卫,也不消你时刻随在身边。既然他之前叫你盯着百里封疆,那你现在就给本座盯牢了他,不许出任何差池。”

这二十鞭打完,那弟子便扔了鞭子,颤抖着掏出钥匙,替我打开了手上的镣铐。没有手上这点支撑,我的腿竟有些不足以支持身体,差点一头栽到了他怀里。亏得我反应迅,稳住了下盘,不然丢脸就要丢到自己弟子眼里了。

他一笑我就认出来了。刘海虽然梳了上去,苦逼之气却还没变,一笑就跟人家欠了他多少钱似的。

我更加温和地问他:“李大,你入教有几年,武功学得如何?你可是奉堂主之命混入嵩山卧底的?这一向以来,可曾与本教联系过,你们堂主近日给你过什么命令没有?”

冼冰刃神色一变,眯着眼打量窗外不停闪动的银光,沉声道:“原来有这么多人来了。重阳宫好大的本事,我这个盟主去哪里,做什么,敢情全在你们掌握之中。那下一步是不是逼本盟主退位,苍松道长好另选贤能,主持大计?”

那马厩里早有个冼冰刃安排下的车夫套好了车,人却不知是玩忽职守还是等得太久,已蜷在车坐上睡得熟了。冼冰刃一脚踹醒了他,抱着我钻进车厢,吩咐这车夫启程往西湖边上韩度山庄寻找那位江湖百晓生。

不用回头我就知道,又是冼冰刃。

下面的那帮人一拥而上,冼冰刃将我抱得又紧了几分,大庭广众之下就在我头外头蹭了几下,就有几个不要脸的白道中人凑上来阿谀奉承:

说着说着,冼冰刃的声音竟有些哽咽:“没想到,我到了那里才知道,他根本不是我之前想象的那样子。他根本不是需要人小心爱护的纯真少年,反而心狠手辣、果断决绝,为达目的不计一切——你能体会我那种理想破灭的感觉么?”

你会说话吗?不会说就别说行吗?哪有攻让受迷x的,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不行,不能和这种二货做口舌之争,会拉低我的档次的。

我一时呼吸不畅,难以控制自己的眼睛,目光如被胶粘在了那雪颈与肌肤上。心神一时失守,手上立时露出了破绽,腿上一麻,已是天旋地转,被玉岚烟压在了床上。这一摔倒把我的神智摔清醒了些,眼看着我这辈子倒霉的开始近在眼前,我也顾不上怜惜眼前人,更顾不上自身那要了命的地方,运起全身内力,一掌拍向玉岚烟。

除了我武功被封不能动弹,几位堂主反应倒都不慢,举动之间也颇有些样子,算得上江湖中一流高手,只要不对上主角基本是有胜无败的局面。我也放心他们,撒开了罗越的手坐在磨盘上看他们如何应付。

不、不是醉,是有人在我的酒里下了药!我心中一惊,强自提起真气,却觉得丹田气海处一阵刀绞般的疼痛袭来,眼前一黑,就连最后一点模糊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我叫百里封疆,身份是魔教教主。这个魔教是个比较传统的教派,一直在西域展,名字无非是拜火教、明教之类,作者也懒得起,干脆直接称魔教更方便。

那小受居然还在江南?正牌攻难道不用上朝吗?就是我们这本书是**小说,他只爱美人不爱江山,偶尔也得回宫等着那帮大臣还是王爷们篡位吧?一下江南下好几个月,这也太没紧张感了,是不是还打算留在那儿过年了?

有没有人篡位自是跟我没关系,可万一到了姑苏,不小心遇上冼冰刃怎么办?这人胆大包天,又有那个生替他装神弄鬼,当初就敢蒙骗大众说自己是下本书的主角,若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定要迫我生下他来,待杀了我再凭着此子身上血统强夺我魔教……

龙九更在一旁火上浇油地说着什么:“百里教主,你到了姑苏万不可随意出门,更不可换下这身衣服。反正你是炮灰攻,大家认你都得凭你自我介绍,戴着面幕不会被人认出来。万一你有孕之事被人撞见,传到主人和皇上耳中,他们一新鲜非要来参观一下,那读者们可都要知道你现在攻转受还要生子了。”

不用拿读者吓唬我,离我下次出场还有好几个月,作者不会没事写我个炮灰攻一笔的。

这么一想又略有些心酸。哪个出场人物不希望自己的戏份越多越好?若不是作者非让我为了小受葬送魔教,我也不至于打一开始就拒绝走剧情,更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不过事已至此,抱怨也好、坐以待毙也罢,都不是我所当为,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又走了不几日,姑苏终于到了。

龙九也知道我和冼冰刃从前的恩怨,只将车停在城中一座客栈中,自己去凤凰山庄找玉岚烟。临出门时,还点了我几处要穴,令我筋骨无力、不能下床,又反锁了门窗方才放心。

我武功本就略逊他一畴,这些日子又让他折腾得狠了,略动一动就像拆了骨头一样,平日除了吃饭时张张嘴,就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肯抬。因此他虽防着我离开,下的手却不重,我狠下心来将全身内力猛冲向那几处被堵住的穴道,虽是吐了几口血,却也没花多少工夫便冲开了穴道。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有心换上男装,那影卫却是一件也没给我留下。罢了,女装也好掩饰身份,再说我还得去拿堕胎药,一个大男人去抓那个实在不像话,等抓了药再换上男装离开,也更不容易露形迹。

我随手系了条披风,拿起帷帽扣到头上,一掌拍开后窗,翻了下去。那后窗正对着一条小巷,行人寥寥,只见着几个挑着担子贩杂货的外乡客人。我随手抓了个小贩问药店的地址,顺着那条狭长的小巷出去,混入了滚滚人流之中。

还是失策了。这么高的个子扮女装,怎么看怎么不像,路上行人对我纷纷侧目,只慑于我一身威仪不敢凑上来问。我尽力走得快些,身下却不争气地传来阵阵疼痛,到后来走路姿势都有些趔趄,只好运起轻功,脚不沾地地在街上飞纵,终于找到了那小贩说的医馆。

那医馆倒是不小,生意却算不上好,堂中只有个老大夫半睡半醒地坐在那里,一个病人也见不到。见我进去,那老大夫打了个哈欠道:“神医玉岚烟就在回春堂坐诊,你去那里看吧,老夫的技艺不及他,不敢耽误夫人。”

正好,玉岚烟既在什么回春堂,影卫必然也要去那里找他,一来一回便要花不少工夫,不至碍我的事了。我便走到柜前,尽力将嗓子压细了些吩咐道:“不必多言,抓一副堕胎药给我。”

他仔细打量我几回,忽地问道:“不知夫人这药是给谁用的,有了几个月身孕了?”

我算了算日子,该有四个月了,便据实以告。那大夫哎呀一声,连连摇头道:“胡闹!胡闹!四个月的胎儿,已然成了人形,做父母的怎么舍得打下他来?再说这胎儿已大,打下他来,只怕连你也要去了半条命了。”

我从没想过打胎还有这么麻烦,那些女人不都是要生就生,说不生就不生了吗?大夫非要号了我的脉才肯开方,我也只得伸着一只指掌满布薄茧,一看便是武人的手给他。

那大夫号了半天,又缓缓道:“错矣,错矣。这孩子不过两个月多些,哪到四个月?只是你心脉痹阻,血行失度,心失所养,此时打胎,于身子也极是不利,须得调养好心疾……”

他后面说了什么我都已听不见,脑海中反来复去只响着那句“两个月”。

两个月前我已回到处罗山,那时正好魔教被秋岚绪所占,我带着龙九自寒潭逃到山下,醒来后却被他借口什么安胎给上了!他替我探脉、替我熬药,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的孩子……

他安敢如此欺我!

我眼前一片血红,心口似有火烧了起来,一口血从直吐到柜台上,挥手攥住大夫的脖子,咬紧牙关自喉间一字一字挤出句话:“立刻抓药来,要最有效的药,熬好给我送过来!”

我实在忍不得了,打掉这个孩子,我立时就要龙九的命!

正在此时,门外布帘一动,竟有两人走了进来,且那脚步声十分轻盈,若非我耳力不弱,几乎不能辨查。

其中一人“啧”了一声,似是十分嫌恶地说道:“又有江湖人找茬打架。”即使我此时几乎丧失理智,还是立时听出了此人身份——玉岚烟!他不是在回春堂坐诊,怎么会来到这里?

竟然让他看到如此不堪的形象……我现在这般模样,绝不可让他认出来!

我猛地将那大夫甩开,一手扯紧面幕下摆,提起内力预备寻路逃走,转过身来望向玉岚烟和他身边的——

我从未见过如此浓重的金手指和主角光环,那光芒灿灿射出,若非隔着这面幕,几乎要闪瞎了我的眼!

玉岚烟身边,一个紫衣玉带、狂傲俊美的男子长身而立,脸上带着淡漠冷情的笑容。虽不曾见过,但看他身上散的主角气场,就是本文的正牌攻兼中原的皇帝——龙笏君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