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澈明的脸上泛起红潮,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没有曾经的隐忍,也没有刚才的疾言厉色,他偷偷揪着自己衣袍,眼睛忽闪忽闪不敢看祭月,有些不好意思得微微一点头。

北风耀,风清,魏都目不斜视得上前一撩战袍,对着高高在上的欧澈明行了一个礼,朗声道,“恭喜皇上,乱臣贼子已除,臣幸不辱命!”

老人的身边没有帮忙收拾屋子的男人女人或者孩子,卡卡知道,这个老人的家庭已经完全破碎,也许只剩下他一个人……一个活到了六七十的老人,一日之间没了老伴,没了儿子儿媳,甚至连自己的孙子或者孙女都没有了,这样的打击该有多么?此后的日子他将一个人生活,天冷了没有人对他嘘寒问暖,衣服破了没有人为他打上补丁,房屋漏了需要他一把老骨头爬上去修修补补,每天的每一分钱都要靠他自己赚,即使病了,也不能休息。最重要的是,也许这样日复一日忙忙碌碌活到死的时候,他的尸体会抽搐得躺在地上逐渐变冷变硬,然后渐渐腐烂,没有人会给他收尸……当城管的人来了,他的尸体也许就抛至荒野,等到来年春天,掩埋在蹭蹭艳红的鲜花下,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埋着一具白骨。每年的祭拜也不会有他的一席之位,没有人可以来祭拜他……

城下放进的民兵全部被收押,五万死士,三千禁卫军,六千老兵一齐管理安置着这场大仗中受到伤害的百姓和投降的民兵。后续工作还有许多,但这都是以后的事,现在,他们胜利了!可是他们却没有多大的兴奋和庆幸。

魏都左右一看,立马从拥挤的人群中,蜿蜒的石阶上找到最短的一条路,纵身冲了出去。

“我不是将军,你可以叫我重月。”

众将士都沉默得注视着身后的陵城,这一座繁华的城市,前一天还在歌舞升平,载歌载舞,酒香肉肥,今日却已经生杀不绝,妻离子散,笼罩着沉沉的雾霭。

“出来!他妈谍到没有!小杂种,快出来!别让爷爷把你拉出来!”壮汉大大咧着嘴,脸上的污渍混着黑红的血水。

“去,去,去,去搬东西!”男人结结巴巴突然想起来,急忙拉着妇人去般家里所有东西,无论衣柜、茶壶、大米、酱菜坛子全部对到门口和窗下,然而门和床依然在剧烈得着,仿佛随时都可能不堪重负得倒下。

老人把玩着手中的棋子,似乎不愿说话。

平王提高警惕时刻注视着祭月的行动,暗恨,早知道应该把皇上先带走,只怪自己太心急了……

而现在……成了光秃秃的只剩下木架子的凄惨模样。白羽睡不惯软床,于是把床帐帘子等一应扯下,床铺上垫着的软被也收拾起来,他就这样四仰八叉得睡在咯人的木板上,身上盖一层被子。

“水石公子不就在这里?他是见过重月公子的,我们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学韩非?胯下之辱?禾嘉望着祭月手中那银白晃眼的五十两银子,思虑着这到底值不值?水石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俊流才子,而面前这个道貌岸然扮作男装的女人不是。从她对自己的步步相逼便可看出她的心能狠,也够狠。她为什么要这么说,是算定自己下一局要输才开大赌局的吗?

戴宏皱着眉头,迟疑道,“看他的年纪并不大,最近的战争都是在十年前祭将军带领的时候。这些年虽然动荡,但没发生过什么战事,我看他不像上过战场的。”

一只玉白的手搭在风清肩上,风清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明媚的笑容,风轻云淡,温柔如三月春光,让人看见就觉得心安。

“谁知道啊,不过今天没早朝,我估计这事是真得!”

季汝暗自庆幸,幸好幸好!有些好奇问道,“一只唐三彩茶杯值多少?”

她当然不知道,她要是知道她就不用沦落成小婢女了!

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祭月从不担心自己背后,因为她知道有一个人会永远站在自己身后,为她解决身后所有麻烦。如果有人真得能从背后伤了她,那么一定是那个人倒地战死了。祭月冲得义无反顾,最大的原因是她信他,完完全全得信他,甚至把致命的背后交给了他。

“青叶飞……”欧澈明迟疑道。

祭将军是大汉的神,百姓只是从心底膜拜,而他们这些将士是真正将她视作神一般的存在。只要祭将军说一句造反,不管师出有没有名,不管后世如何评价,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得跟随她,为她生,为她死!即使她让他们立即全部自刎,他们也会二话不说得执行。

这可是大燕的金丝琉璃杉……

谁敢当面质疑皇上的能力?众老臣沉默,他们早已经心如死灰,只是担心自己家人。

这一刻,到底怎么办?

祭月的手不安分得四处游走,都是腰间很容易痒的部位,“我要吃葡萄!”

季汝禁不住笑出声,赶紧拍掉她的手,就欺负他怕痒!有些恼怒得瞪了祭月一眼。

祭月眯着眼笑,张着嘴,“啊——”

季汝真是又好笑又好气,无奈又开始剥葡萄的工作,心下再度确定,这人绝对不是昨日整个陵城山呼万唤的英雄!瞧这德行!哪有一点像啊!

这一切看在旁人眼中便是两个人打情骂俏,尤其是季汝微翘着唇,水润晶莹得如同一粒饱满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吻上去。这时有一个青衣公子摇着江水绿波折扇微侧着脸摆出自认潇洒的模样对着祭月一拱手,眼睛不时望向季汝,“这位兄台好福气,有如此佳人相伴!在下玉清,家父当朝太史,不知可有这个荣幸,与兄台交个朋友?”

玉清说的相当傲气,季汝美目流转,说不出的妩媚动人。玉清看得一阵上火,这样美丽的人儿真想紧紧搂在怀中,好好疼爱!虽然他想来喜欢的是女子,但是面对男儿的季汝,他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

祭月躺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得摇着一把女子的团扇,若她不说,就她现在这模样还真没办法和昨日慷概激昂的英伟形象联系在一起。而且像他们这样的贵公子,家族的命根子,肯定是被安妥得保护起来,对于昨日那场惊天动地的早饭只是隔着墙竖耳聆听,真正的感受除了害怕也许还有一点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