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飞龙没有瞧他,眼光却投向三四丈外,那儿有篱笆也有树木。

这个人不要做的事,谁若做了,不管是跪是拜,表示尊重,都会令他很生气,也必会倒足霉头。

剑东淡然道:“这位范五爷可是飞鱼塘的高手。”说话间,长剑自左至右一划,将范五的一双分水刺封死,再一引,直迫范五的面门。

只因为一灯如豆,门窗里头都加一块黑布掩遮,使得灯光一丝儿也不会外泄。

渐行渐近,一片渔村已近在眼前,都是土砌的茅舍,看不见一座砖墙瓦房。

这件事,立刻哄传襄阳,也惊动到一水之隔的樊城。

菜由各家做好,酒是自酿而成。

银面人不知不觉双手齐收,两只银光闪闪的手掌带着阴阴幽幽寒气劈去。本来是普普通通手法,却由于脚下的大腾挪步法,便化腐朽为神奇。

一时掌影幻化为百数十只,宛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攻法。

李秀身子稍稍蹲低,右手五指摸到剑柄。

剑并未出鞘,可是剑气如操涌出,仿佛可以把宇宙劈开。

银面人身子一震,连退七步。

李秀也进七步,目光如剑如冰,钉住了对方。

银面人咳了一声,喉头发甜。当下运气一压,硬是把快要喷出口的鲜血压了回去。

但她不禁心胆寒凛,魂魄惊惶。

神剑李慕云当年可有这个青年那么厉害?只凭剑气就能透穿我护身神功?就能使我血气波荡受了内伤?

李慕云当年若是也有这般登峰造极的造诣,他可以甘心受剑?甘心默默无闻而死?甘心与草木同腐?

李秀冷冷道:“快出手!”

银面人如受催眠,一纵身跃起七尺。人在空中连打三个筋斗,却已从四方攻击二十八掌之多。

阴冷掌风凝聚于两丈方圆之内,附近六七棵树木突然软软垂偃,好像劲风下的野草,尽皆低头俯伏。

李秀面色忽然又苍白几分,长剑铿然出鞘,光芒电闪掣动,一招七式,但见七支长剑凝现空际。

七把剑的锋锐剑尖,恰恰都指住银面人腕脉要穴。

因此她一军都拍不出去,若是逞强拍出,就算能伤了对方,自己吃的亏必定更大。何况还不一定能伤了对方。

但见漫空掌影剑气忽然消失,此时仿佛整个宇宙只剩下一宗事物一把长剑。

这把长剑悬空冉冉飞去,犹如浮在奔腾浪花上,或者是悬浮于充满了桂花香味的空气之中。

银面人四肢无力,门户敞开。

但见那剑到了面前,向下一划。赀然一响,面庞一时凉沁沁的。

那具银面具已经一分为二,又向两边飞开,因此银面具后面的面庞,清清楚楚出现在晨光之中。

她大约只有二十余岁,或者三十余岁吧?总之看来很年轻也很漂亮。

她面色也稍嫌苍白一点,恐怕是长年累月藏在面具后面之故。但那两道弯弯斜斜飞到鬓边的秀眉,却使她平添无限动人魅力。

李秀转头就走,大声道:“我没有看见你。我又希望以后不再见到你。”

长眉入鬓的美丽妇人深深叹口气,眼光从那年轻男子背影收回,落在分为两片的面具上…

你可以没有看见过我,但这个面具怎会分为两片?

我若是从此消声匿迹,好像从来没有在世上出现过一样也无不可。可是我却会变成又老又丑的女人,而且,归根结底说,我怎敢背叛他呢…

李剑东冷冷望着如今唯一仅余的对手,他就是湘南凶僧千杯不倒莫醒非。

那娄家兄弟雄霸豫南千里的两把刀,都已被剑南、剑北的快剑劈成十二截,每个人身上也多了十二个伤口。

所以他们的刀既变成废物,人也和没有知觉的朽木一样躺在草坡上。

他们只拼了七招,就得到如此结果。

现在只剩下李剑东独对莫醒非。

李剑东的剑不是不够锋利,他的心也不是不够狠。可是他看见灵芝和青青。这两个公认为足智多谋的女性,竟然都现身出来,还作出不可下杀手的手势。

故此他只好剑下留情,让莫醒非只少了左手三只手指,以及钢铲斫崩了一块便算数。他满腔豪情未抒,须发兀自倒竖。

但莫醒非已经知道自己远远不是李剑东的对手。以豫南凶名四播的娄家兄弟呀,也不过是七招之内就溅血伏尸了,自己岂能例外。

灵芝温柔的声音传来,道:“莫醒非,你输了。我们知道你非死不可,所以给你自杀的机会。”

青青清朗圆润的声音接着送入人人耳中。她说:“自杀不难,但莫醒非要不要交代几句遗言呢?”

李剑东矍然道:“对,莫兄,你若有遗言后事,不妨讲明。我李剑东只要办得到,当必如你之愿。”

莫醒非用没有伤的右手摸摸光秃秃头颅,苦笑一下。

还有甚么遗言后事呢?我平生杀人无数,但爱的人却没有一个…

他心头灵光忽现,讶疑忖道:何以我这十年来都有如行尸走肉般活着,只为了各种任务奔波劳碌?为何我从没有想到自己?哎,哎,我十几年前不是也有一个妻子么?她现在在何处?她会不会贫寒难熬而改嫁了?她有没有为我生儿育女呢?

这些疑问目前自是得不到答案。

但灵芝的话使他生出一丝希望。她说:“你仔细想想,反正我们也不急在一时!”

莫醒非喃喃道:“我的妻子,她是长沙人,对了,我们以前也住在长沙…”

青青柔声道:“你们可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