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到妻子心不在焉的样子,苏齐徽给她碗里夹了块松茸片,成氏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瞄了眼公公,便垂头吃饭。公公没看到两个孙儿却未曾开口问,想必刚才院子里那么大动静他也听到了。

“贝儿呢?”苏齐徽四下里瞅了瞅,这会儿都快晚饭时候了,三闺女不会还在睡午觉吧。

闻言,成静芬暗翻一个白眼,低低地诽上一句:“你能受住,可我受不住!”

听到产婆这么一句话后,苏齐徽登时大大地怔愣住,一双眼睛还定在门上。

兄弟俩一如往常的每个下午,此时正窝在四面开窗的木屋里,摆出棋枰,旁边放着刚沏好的一壶茶,悠哉游哉地下围棋。耳边奏着从未中断过的河水哗声,间或伴有远方传来的嘹亮山歌,这样依山傍水又安静闲适的生活,兄弟俩十分享受也万分珍惜。

苏苏一手拼力扶住船舷,腾出另一手自袖中掏出工具盒,这时突然一卷狂风吹来,打落她手中的盒子,盒子摔到甲板上,里头的器具被雨水冲散。

见女儿如此,苏齐徽满脸黑线,不理会她的埋怨,伸手在她的胳膊上又狠狠掐了一下。

忽而发现蟠龙尾部微微有些上翘,遂掏出钳子继续修整,又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方算妥当。

若是以往,她一定忍不住好奇地立即下舱查看,但这艘船是海寇的,不是她能随意进出乱走的,所以,她也仅是好奇而已,打开插销,就要推门,不想脚下的动静再次响起,而且这次那震动就正对她的脚心。

苏苏一声闷啼,生怕撞到那人身上,半空中硬转身体,她宁愿摔到甲板上,也不要碰着那人一根毫发。

埋头其中一连两个时辰,窗外天亮了她都没注意到,室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她也没发觉。

她本不是头一次走舢板,但在这样全速疾驰的两艘船之间穿行,她还是头一次经历。

“打什么愣,还不快下去?”庞士跃见众水手迟迟不行动,遂扬声催促,脸上神情颇为倨傲,似乎已经将自己与地上众人区分开来。

“好了,都别再瞎吵嚷了!去把财物清点一下,两柱香后到我这里汇合!”

她刀法灵活自如,一口气便在四围錾出大小均匀,排布齐整的九个小孔,在上面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这几个孔洞有什么特别意义。

闩上舱门,他抓着苏苏的肩膀,盯着她稚嫩的面庞,心如冰窟,小女儿才十二岁,连个花骨朵都算不上,就要早早殒落,实在心有不甘。

好在钱乙经验老到,这会儿并没有慌了手脚,瞅着大家欲要各自奔命的架势,钱乙赶忙阻止:“诸位先不要忙躲,这帮匪寇,来势汹汹,怕是不只单为着钱财而来!若想保命,诸位最好听钱某调度!否则,可能大家都活不了!”

闻言,苏苏不大以为意:“每天这么早起来的,也就爹您了!”

“行!”成静芬点点头,“近几年,肖家在江南一带越发吃得开,生意做得越来越红火!肖大几个兄弟在家的日子不多!肖大媳妇因为才有的身孕,最近很是欢喜!”

苏齐徽颇为感慨:“肖家诺大家业也是从无到有慢慢积累起来的,借着他们家的关系网,咱们苏家庄的首饰也有了更广阔的销路!”

苏齐徽的话,成静芬没有听得进,她一径蹙着眉苦思,半晌,她轻轻一拍脑门:“苏儿满月酒的时候,肖大上的礼跟以前差不多,这回突然加厚,该不是瞧上咱们苏儿了吧!”

“瞧上咱们女儿的多着去呢,这可不是先来后到的事!”苏齐徽合上礼盒,递回成静芬手中,口吻自豪,“贝儿和苏儿还小,她俩的亲事暂且不急!若非上上人选,咱们可不嫁!”

听了丈夫这话,成静芬原本激动的神情蓦地敛起,怔怔地盯着苏齐徽。

苏齐徽见成氏面上神色,忽也意识到什么,收起这个话题不再多说。

办完满周宴,苏齐徽与往年一样出了趟远门,回来带了不少好物件,剩下几个月里,他便要将自己关在屋里,潜心研制饰品,等着与秦枫的下一次交易。

只是今年似乎出了点状况,因为家里添了个新丁,还是个有些粘人的小甜丁全文阅读。

成静芬推开南耳房的门,一脸无奈地看向正埋头拿着皮砣给手上的一块白玉抛着光的丈夫。

苏齐徽耳根动了动,虽听到动静却无暇分心探看,一心专注于手上的活计。

抛光看只是砣玉的最后一道程序,但是同样至关紧要,一个不小心,就会令玉受力不均,影响整个玉件的光泽美度。

成静芬知道自己来的时候不对,双臂用力抱紧怀中的小人,不断给她使眼色,不断给她做噤声的手势。

脸上泪斑点点的苏苏扭头瞅着伏案用功的父亲,当真就不再吵闹,湿着眼眶安静地抱住她娘亲的脖子,候在门口。

过了许久,苏齐徽才轻吐一口气,捏住手中的玉,抬起头来,对着光线整个地打量抛好的玉片,见光滑有致并无什么瑕漏,点点头,进而目光一转,瞥向门首。

见成静芬抱着小女儿一声不啃地立在门口,便蹙紧眉尖问道:“站在门口做甚么?为何不进来?”

“怕影响你!”成静芬撇了撇嘴,面有不情愿。平日里,一般这样的时节,除了饭时,她极少来耳房打搅丈夫,今日要不是被小女儿闹得实在没办法,她怎会吃这么一口憋,在门口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那也不必站在门口,进来找张椅子坐下便是!”苏齐徽将手中的玉片放入锦盒中。

“弄出动静,坏了你的玉,那责任我可担待不了!”成静芬抱着苏苏走进房内,坐在椅中,一连两句话里都透着不快。

苏齐徽何尝听不出来,他偏过头,目光仔细在成静芬的脸上睃巡,确认她确是面有不快时,不由站起来趋到成静芬跟前,低声问:“你怎么了,拉着一张脸!”

成静芬抬眉睨了他一眼,又低眉觑了眼怀中的小女儿,噘着嘴道:“你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全文阅读!”

闻言,苏齐徽弯下身子,歪头看向小女儿,这才发现她脸上隐有泪痕。

苏苏听到娘亲提及自己,又看到父亲朝她望来,委屈不住,低下头,再次抖着小肩膀抽噎起来。

成静芬叹口气,无奈地翻个白眼,朝苏齐徽瞪了一眼。

苏齐徽抿嘴轻笑,偏着头柔声问:“苏儿这是怎么了?”

苏苏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盯着苏齐徽,粉粉的小嘴口水盈盈,片时后,她才伸出两只小胳膊,娇声道:“爹爹抱!”

眼前的小女儿跟个瓷娃娃似的玉质冰清,又一副梨花带雨的小可怜样儿,苏齐徽耳听她一声娇唤,一颗心几要化了,两只手来不及找帕子擦拭,只在衣服上随意蹭蹭,便满满地答应一声,同时伸臂从成静芬怀中将小女儿抱出。

苏苏伏在父亲肩头,大概继续抽噎了几声,然后就抹抹眼睛,咬着手指,转头瞅向坐在椅子上的成静芬破涕而笑。

见此,成静芬则面无表情地回视着小苏苏,尽管小女儿恋得不是别人是她亲爹,但做为生她养她的母亲,成静芬还是禁不住吃起干醋。

苏齐徽看着怀中的小女儿,心头不由浮起一抹自傲之感,原来被儿女需要依赖的感觉是如此美妙。

成静芬把丈夫的神情也看在眼中,闷闷地说道:“从一早上睁开眼睛就一直嚷着吵着要找你,怎么哄也不行,我还得收拾午饭,没空再陪她瞎闹,就抱过来看看你有没有空帮着带一会儿!”

“哦!苏儿想爹爹啦!”苏齐徽捏捏苏苏的小脸蛋,话中都要流出蜜来。

听在成静芬耳里,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全文阅读。

“我刚好做完细巧活,下面要做的活要稍稍粗一些,苏苏就留我这儿吧!那张椅上不是还系着绑带了嘛,你把她绑在坐椅上,我一边看着她一边干活便是!”苏齐徽倒答应得很爽快。

“那行!这丫头不喜我带也好,正好我能多花点儿时间在贝儿身上,要不冷落了她!”成静芬起身,端过苏齐徽所指的那张高椅,然后小心地从苏齐徽手中接过苏苏,发现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哭闹,遂继续接下来的动作,把她放在椅上,又拿绑带围着她的小身子绕上两圈再系紧,将她固定在椅中。

没想到小丫头从头至尾竟都没有意见,成静芬颇为讶异:敢情只要跟她爹在一起,就算再不舒服的姿势,她也乐意?

撇撇嘴,成静芬给苏齐徽交待一句:“要不要我找个丫头过来帮你看一下?”

“不用了,我干活时不喜屋里有其他人!今儿个咱们宝贝苏儿是例外!”说着,苏齐徽对苏苏扬眉逗笑。

苏苏两手一拍,张嘴大笑,苏齐徽喜得眉开眼笑,将成静芬推出门去:“你先去忙你的吧,苏儿有我呢!”

成静芬又嫉又恨地反推他一下,张嘴嗔道:“若她闹人的话,你可不许动气不耐啊,她是闺女,你可不能像对待陵儿和墨儿那样对女儿家!”撂完这话,她方才甘心地离开。

苏齐徽看着妻子窈窕的身姿摇?龆?ィ?柿丝谕倌??氐轿堇铮?仁峭溲?虻ソ?约旱淖靼甘帐案删唬?幼糯右桓龊兄谐槌隽礁??庀傅慕鹚堪谠诖膳讨校?执恿硪桓龊兄腥〕鲆话鸭饧獾男∧髯印14话研舻逗鸵桓鲈仓?茨>撸?坏腊谠谂讨小?p然后,他扭头觑了眼苏苏,对她微微一笑,直起上身朝她走去,伸臂把苏苏连人带椅端到自己的作案旁:“苏儿要乖乖地坐在爹爹旁边,陪爹爹做活,不要乱动,也不要说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