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这孩子走过来，小脸儿上满是愉悦的笑，纯粹不含任何杂质，就有些走神。本来是可以避开的，居然任由他就这么撞了上来。
“说得对，娘不懂什么大道理，也知道做人要知恩图报，先生帮了咱们这么多——娘明天炖鸡汤，你给带过去吧！”
“那什么，他婶子啊，你都说了都是孩子，我们大牛不急，不急——”
“放心吧，我就算不睡觉，也会守着瓜苗。”
“哦，芽了也没什么……你说什么？那些瓜子芽了？”
“柳娘——”
沈清河眼中精光一闪，他没有想到小孩儿居然会认识，看来是看了医书的缘故。不过，这也可能是一个巧合，那么厚的医书，不可能完全记得下来。心思电转，就有意想考证一下。
苏末一回来就觉得气氛不对，娘和大姐明显是哭过了。再看看大姐桂花，簪是极为普通的木制品，衣衫半新不旧，一脸倦容，想必在娘家过的不太好。
“没错，没错，走吧！”
苏末见兰花答应了，心中一喜，再看她数瓜子跟数金子一样的举动，又有些无语。
“竹楼前面的花漂亮么？那是我特意从京城带来的种子。”
忽然想起来，沈清河严肃地交代——“对了，书架最底层的小箱子你不要碰。”
“你这样怎么能钓到鱼？不要说鱼饵，连钩子也没有。”
“我也不饿。”
“等卖了麦子，给你们一人扯一件新衣裳。”
“乖孩子，来让婶子看看，又长高了没？”
大片青翠的竹林占满视线，一幢二层竹楼掩映其中，竹楼西侧种着某种他叫不出名字的花，那花正开的热烈，惊心动魄的红，只一眼就让人永生难忘。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他哪里知道，这个家里平时吃的都是地瓜野菜，就连糙米粥都是病号饭，平时根本没得吃。
苏末自小受的教育里，可没有让女孩子哭这一条，就算年纪大一点的也一样。看到秀娘伤心难抑的样子，笨拙地伸手给她抹泪，衣服神马的，算了！反正看她之前的态度，坚持也没有用。
脸皮又被大力拉扯，这回苏末听的真真切切，这个叫做兰花的女孩子是真的讨厌他。
兰花喂鸡的时候，苏末就“乖乖”地跟在她身边，看着她利索地将那些嫩草在菜板上剁碎，倒入瓦盆里，然后和一些壳类碎屑拌在一起。后来他才知道，那些壳类碎屑叫做麸子，是磨面以后筛出来的。
桂花勉强露出一丝笑，实打实地道，这使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
“什么算了？我说买就给买，我这个做姥姥的，也该买点儿见面礼……”
秀娘说着也心酸，这外孙女，她连抱都没有抱过，看看那小模样儿，实在招人疼。只可惜，这孩子命薄！
“回去让先生给妞妞看看，他那么厉害肯定能治好。我还等着妞妞叫我舅舅呢！”
眼见气氛越来越凝重，苏末忙扯开话题道，不过他也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事儿，自闭症的孩子，需要更多关心和爱护。
都说小孩子懂什么？事实上，她们最能辨别一个人态度的好坏，最直接的感受外界所传递的一切讯息。
“以后不要总让她一个人呆着，试着多和她说说话……”沈清河本来不想管“闲事”，无奈被好徒弟哀求一通，只得就范。都说这一物克一物，这孩子就是生来克自己的，“这些药拿回去，一天一副，注意火候……”
“谢谢先生，谢谢！”
桂花抱着妞妞，千恩万谢，知道小弟还要留下来继续医治，抱着妞妞先行离开了。
“呵呵，我就知道，师傅人最好了。”
苏末吐吐舌头，难得撒娇卖萌一回，他本就长得讨人喜欢，偶尔这么做一次效果奇佳。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沈清河医术虽然高超，却不轻易给人诊治。就连面对旁人的时候，也很是冷漠，像是看透了世。也就是在自己的面前，才会稍微流露出自我的绪。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让师傅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还有你，这才好了几天，就开始瞎折腾？万一病，有你受的。”
难得徒弟有这样讨巧的时候，沈清河心里已经不气了，面上还是板着，不客气地训斥道。
看看那小脸儿，苍白暗淡，再这样不把身体当回事儿，以前搭的那些功夫就白费了。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
苏末皱皱眉，把这几天生的事给简单说了一下，说实话，这么来回奔波，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了。
“你见到了常昊那臭小子？”
沈清河眉毛皱了起来，不过语气也没什么厌恶的绪在里面，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爱还是恨？
“嗯。”
苏末应了一声，眼前又浮现少年凉薄的表，那样的人，意外的有着温柔细心的一面，还替自己解围——
“记着，以后再遇到了，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