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沫是从聂夫人的房里“嫁”到西厢房的,一路上也有众多丫鬟婆子护送,算是给足了她的面子,这还源于聂夫人的疼爱,所以接下来的大半天,秋沫都是安静地坐在西厢房铺着红色鸳鸯锦被的大床上打瞌睡,听着外面的吹吹打打,那是独属于聂情飞和周荀儿的热闹,与她无关,聂家为了顾全“下嫁”给世子的周荀儿的面子,对于秋沫她这个名义上的侧妃,甚至连拜堂都是省了,接下来要等的便是洞房花烛,不过这对于秋沫来说,免去了繁文缛节,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见聂夫人也跟着点了点头,秋沫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了,她蹙着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小摊子,又看了看剩下的几位病人殷切的眼神,似乎在衡量着什么,片刻之后,她终于对着聂夫人点了点头。

可是令她惊讶的是,看到了一大锭黄金的秋沫不为所动,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开药方,说出的话却冷漠了许多:“对不起,我这里是赠医施药,不收诊金,如果夫人要瞧病的话,还请去后面排队吧。”

秋沫全身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般,颓然地跌坐在了凳子上,她的眼前,浮现起和自己缠绵一夜的美男子,和自己共谱一曲的那个“子期”,这两个人说来都和自己有过交集,可是半年时间,一切物是人非,以往为了太子妃位不惜欺君的周荀儿居然会甘愿嫁与聂情飞?那太子呢?他和周荀儿不是早已两情相悦吗?他又怎么甘心让自己的女人嫁与别人?

“既然你那么有本事,为什么不自己去杀!”秋沫不屑地打量了男人一眼,目光凌厉。

当三人心情紧张地踏上竹楼楼梯的时候,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格外地清晰,就像是魔鬼在冷笑着,露着它尖利的獠牙在张牙舞爪,使得三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种名为紧张和担忧的情绪搅得他们心绪不宁。

秋沫已经恢复说话三个月了,因为她每天不能过度用嗓,只能慢慢练习着说话,所以《三国演义》的故事讲了一个多月了还没讲完,当然,也就吊了冬绮一个多月的胃口,现在眼瞅着她正讲到“诸葛亮火烧五丈原”的精彩部分,冬绮怎么舍得放她去吃鱼。

“好,走。【我】”秋沫微笑着用两根手指比划着行走的动作,三人背上包袱,出了客栈,弃了那辆豪华的马车,换乘了一辆普通的马车,由冬绮驾着车,快马加鞭地往东溟的码头而去,路途中,她们又悄悄地换了一辆马车,改了个方向,往最近的海岸而去,那里,停着很多渔船,三人上了一艘渔船,混迹在众多的出海打鱼的船只中。船夫一撑穿篙,渔船如箭般射离海岸,在黎明的黑暗中向海的深处漂去。

聂情飞看了,拳头捏得咯吱咯吱的响,但是他还是在极力保持着冷静,薄唇微启,从齿缝里逼出了几个字。

可是…刚才那个人用眼睛控制他的神智的那一幕居然是这样的熟悉,那双眼睛…这让他想起了那晚和他缠绵一整夜的那个妖娆的女人,他们居然会同一种妖术?!

“说,你是谁?周太傅让你代替周荀儿弹琴到底有何目的?你们在谋划着什么!”

“柳统领到——”

“那个女人找到没有?”

“闭嘴!”男人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声,刀刃又往里压了一分,吴妈妈脖子上一股血柱流下,她吓傻了一般抖得更厉害了,却真的不再乱叫。

不屑地笑笑,她像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翻出了窗户,还仔细地擦掉上面的脚印,将窗户重新关闭了起来。

可是就在她的脚要踏出门的一刻,她的脖子忽地一疼,她能明显感觉有一根针插进了她的动脉,昏迷前,她只见到吴妈妈笑得暧昧的脸庞和蠕动着的厚唇。

“好了,别闹了,一会儿情飞可真被你们说走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公子开口了,声音温淡中带着笑意。

而距周荀儿十六岁的日子,仅仅还有半年。“兔死狗烹”的道理秋沫这个拥有二十一世纪人类智慧的女子又怎么会不懂,所以,在周太傅对自己和娘亲下手之前,她要带着娘亲逃离这里,而逃离,则需要大量的金钱和布置。

“荀儿,近几日你的琴艺又精进了。”直到太子带笑的温柔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周荀儿才红着脸颊从屏风后转出,袅袅婷婷地走向小轩窗,隔着一层薄薄的纸,和窗外的人对话。

“嗯。”他懒懒地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兀自地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随后潇洒地转身,张开双臂,微笑着看着前来闹洞房的众人,朗声说道:“怎么,众位,真的打算一睹本世子侧妃的芳容?”

“是啊!”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其中不乏看笑话的戏谑声音。

那一刹那,秋沫只觉自己的心咯噔了一下,紧张立刻被心中的愤怒所取代。他,就是这样对待他的新婚妻子的吗?在众人面前以玩耍的心态将她推到别人面前?

此刻,秋沫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在担心,也在生气,担心她被他看出什么端倪,也气他这样的随便!

从盖头下的缝隙,秋沫看到那双金丝云纹靴缓缓地迈向自己,一步一步,就向送着死囚进入午门斩一般,明知道是死路一条,可他偏偏不让你死得痛快,还要一步步来磨练你,让你心中对死亡的恐惧慢慢增加。

而秋沫此时的心境亦是如此,随着他慢慢的靠近,心跳越来越快,快得她有些呼吸困难。

终于,那双好看的靴子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整个房间似乎都寂静了,秋沫仿佛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和他缓缓抬手衣料摩擦的细微响声,她的心,在一瞬间揪紧,呼吸也屏住了。

然而,聂情飞的手指触碰到了盖头,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细细地摩挲着盖头优质的面料却并不急着揭开,像是在与她玩着一个有趣的小游戏。

突然,他再次转过身去,调笑着对众人说:“怕是要让大家失望呢!内人姿容一般,还是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大家出去吧,继续喝着!”

这句话,在一般人听来,无疑是对她最大的侮辱,而对于此刻的秋沫,却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话一般,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整个身子蓦地放松。

众人还想不依不挠地闹腾一会儿,可是聂情飞可没什么耐性了,他悠然地喝了口酒,对着带头起哄的柳公清使了个眼色,后者就算是喝得再醉,毕竟是京中四公子之一,皇帝身边的红人,聂情飞的好哥们儿,此刻就算真的想借此为难一下聂情飞,可也不想真的惹怒他。见聂情飞不善的眼色,他也会意,张罗着那群人出去喝酒,有几个不懂事的,便被他一脚踹了出去了,“世子要洞房了,别在这儿坏事,走走走!**一刻值千金…”

听着柳公清的大嗓门儿渐渐远去了,秋沫和冬绮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安静下来的房间只剩下三个人,这种气氛却是更为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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