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是不愿的吧。

她的眼睛,早已没有了我记忆里的那份纯澈。那里面,是一个终结者的狠戾和苍凉。她或许没有变,或许只是一个在回家的路上迷路的姑娘而已。

我垂下了眼睑,双手不自觉地叠加在一起。“……嗯。”

这里,好像还是一点都没变。小贩们大声的叫卖,姑娘们满身的脂粉味,男子们手执蒲扇轻摇的儒雅,酒楼里人们声声叫好不断从窗外传了出来。

我披好衣服,向外面走去。

宁山远继续划着杯盖,他抬头看了一眼侍奉的太监,淡淡地吩咐:“去把令恒的奏折拿来。”

她的指甲几乎要抠进粗糙的树干里,她一边捂着胸口一边自嘲道:“哼,果然……七绝散,效果甚好呢。”

花念夙的嫩白素手一下抓上了南天宽厚的肩膀,语气中竟是从没有过的急促:“你不爱我了。不爱我了,对吗?你喜欢她是不是?!”她的眼眸一下红了一圈,语气近似癫狂:“你爱上她了是不是?是不是!啊?!说话啊!!”

是在责怪我吗?我的眼中少有地呈现出一丝丝怒意。就连你,也不相信我么?

而我,连我们见面的次数和时间都不得保证。

我不语,轻轻摇了摇头。镜中的女子乌黑柔顺的丝被绾成一个精巧的梨花髻,嫩黄色流苏带垂在一侧,衬得白嫩如瓷的小脸愈清瘦。那双泛着异色的蓝色眼瞳依旧深邃,像是山泉之水般清透沁人,又带着明显的疏离。纤长的睫羽微弯,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一袭绛紫色如意锦缎长衫,素色山茶花曳地月裙,带了几分皇室之气。疏离淡漠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这一身装扮又好似平添几分端庄和高贵。可这对于我来说,倒是有些不自在。

这些人里我纵是有一些不曾说过话的,却还是都认识,多多少少有些面熟。可是……所谓特别的人,到底是谁呢?……

柳淑妃淡淡微笑,却不失礼仪:“娘娘才是后宫第一人呢,臣妾不过蒲柳,哪里比得上娘娘。”

驱走了所有的下人以后,曲然拉着我的手也就聊了些家常,没说什么特别的。可就在曲然说了年关皇上要举行筵席的时候,她的面色忽地就有些凝了。

“馥衣!你听着!”我上前用力地扳住她瘦弱的双肩,双眸对上那一双闪着冰冷到温暖的奇异色泽的瞳眸,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你我今天,就会死在这里。”

我还是我,那个冷血薄情的芙疏宫主,怎会因为一个婢女去做危急到我自己生命的事?即使她对我再好,即使我已经渐渐对她卸下心防……但,所有的所有,都不能成为我救她的条件。要想我救一个人,必须得有一个理由。即使是我为了什么刻意说服自己的借口,也行……

穿过了长长的甬道,沁雪园,玄色的城楼近在咫尺。

入宫这么多天了,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没有放下?那一幕幕或温馨或凄凉的场景,犹如一股纷涌的潮水,带着它独有的怅惘和心酸,扑面而来。想忘却的,不想忘却的,不得不忘却的,竟都是那么清晰,犹在昨天。我以为那些可以忘却的,却没有想到,它们深深刻在我的心上,挥之不去。有些人,有些事,一旦记住了,就很有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即使忘记了那些细节,某个不经意的动作,而那些音容笑貌和当时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却是细细密密的痛着。那些我从未舍弃的人和事,又岂是我说忘就可以忘掉的?

馥衣犹疑地看着我,挥手示意那些闻讯而来的侍卫宫女们,慢慢地把我扶进里屋。

身后朱漆大门紧紧关闭,外面还有四个宫女把守。

馥衣的眼睛一如从前那样闪着近乎奇异的温暖:“嗯,若思帝姬的身上有一股很淡的味道,应该是……飞燕草。读看看小说网”

余光瞄见宁山远带着浓浓探究和怀疑的目光,我对着曲然展开一个尽可能让我看上去很单纯的笑容,“谢谢姐姐。”

今天晚上的家宴……我有些气闷,心口处的疼痛又隐隐传来,像是一阵阵汹涌的潮水,要将我吞没。

馥衣垂问道:“不知公主要看什么书?”

曲然听说我要了一个劳役司的宫女,只是点点头,并未反对。次日,曲然亲自提笔,为我的宫殿更名,娟秀又不失大气的“葶阳殿”刻在了装饰典雅的牌匾之上。

绿翊摇头:“不敢言谢。”

可是,今天一过,我还能这样放肆地去构想,去思念一个人吗?

再次来到天山上,这里依旧寒冷,已经与人间无太大区别。

我坐下,平复了一下心情,“有什么事吗?”

南天微微一愣。他褐色的眼瞳里虽是依旧平静,可他眼里的黯然和冰冷我却看得分明,似乎酝酿着可怕的风暴。但也只是一瞬间,他立刻恢复如常,语气中带着一种无奈和痛楚:“师父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

我头也没抬,继续抚着锦瑟,“说吧。”

岩石不断推移着,纷飞如雨的落石也肆意飞溅,若非我早已先它一步退后,恐早已压在落石之下了。

女子抬头,却见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姑娘,你是……”那老板试探地问着,一脸殷勤。

绮映又是柔柔一笑,莲步款款地来到我身边,玉手从我的手里拿过酒杯,“看来这酒杯一定很精致了,姑娘可是一直拿在手上把玩呢。”

那双眸子,幽深沉黯,没有一丝感情。却目若秋水,眉目如画。

还没有跨入门槛,便和一人撞了个正着。

青萼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花如尘亦是难得的武术奇才,他不可能没有闻到那阵香味。

我连连摆手,想要起身却又被青萼给按着坐了下来。

因为都是一些江湖中的侠客,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也不好杀戮一番。只得静坐于宫中,等待着那些侍卫把他们赶走。

慕槿微微定了定心神,强笑道:“芊芊,你怎么来了?”

南天蓦然有些羞涩,“我想师父了。”

“就是就是!”

我率先坐下,却看见他反倒一副拘束的客人模样,只好示意他也坐下,并倒了两杯茶。

看着青萼满眼期盼,我实在说不出口“没有时间”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