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了,怎么还撒娇,让两位阿哥看到你又该笑话了。”新月轻笑着打趣道。

新月被她这样的举动弄愣了,等到洛林已经走远了才有些不明白的问身后的云娃:“这是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进入殿内,看到上位坐着太后和皇后,新月心里疑惑,恭敬的请了安。

新月浑身一震,险些跌倒。云娃忙扶住她,慌得声音都抖了:“太医您可看准了?真的是吗?会不会只是受了凉啊?您再仔细看看,一定是错了,不可能的……”

“是你吗……新月格格?”一个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新月心里更是惶惑,但同时也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太后和皇上是因为董鄂妃有矛盾了。忙起身恭敬答道:“回太后的话,昨日新月命人将二阿哥和三阿哥以及克善送回阿哥所后,与皇贵妃娘娘在御花园偶遇。”

不得不说,京城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将事情猜了个**不离十。这种妄议皇家公主的事情没人敢明面说,但私下反而流传的更快。不几日,这话就传到了克善的耳朵里,让已经懂事不少的他恨的摔了毛笔。

“我是听骥远说起你,就想来看看……”努达海情急之下给了一个不伦不类的解释。

雁姬只好附和着笑了几声,心中却担忧不已。她其实并不想要这门亲事,从其他贵妇那里听说的这个新月格格十分受太后的宠爱,被太后养在了身边,小世子也与两位阿哥十分亲近,将来出嫁这个新月怕是要更进一步封个和硕公主也未可知。若是真的这样,公主的身份可是更高贵了一层,尚公主可是那么好的?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雁姬哪里愿意好不容易熬成了婆婆还要向着儿媳请安行礼呢?

这样明显的逐客举动,让骥远心中有些失落,但也知道他留在这里若是被人看到,对佳人的闺誉是大大有损的,只好恋恋不舍的望了新月的侧影一眼,又翻了出去。

她并没有特意嘱咐克善与玄烨交好,毕竟现在宫中只有两个阿哥,玄烨会登基,福全也是封王的,克善与谁走得近都是可以的。更何况近则生狎,对皇帝来说是大忌,谁能保证玄烨登基后还能记得多少年少时的情分?

这一次她坚强自立,没有眼泪没有柔弱,她没有再寻求努达海成为自己的依靠,所以他们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新月在马车上教导克善学习,她虽是女子,但端亲王对她极好,也是专门请过先生教导的,识字自然不在话下。她没有心力去思考努达海如何,全心的想要多交给克善一些东西,她希望她的弟弟这一次再也不要受人欺负了。

“嗯!”克善将脸埋在她的怀里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重重点头。眼眶有些红,但确实没有哭出来。

最后深深忘了城门的方向一眼,新月转过身来,擦干泪吩咐道:“莽古泰你去找一些上号的金疮药来,多拿一些,另外多拿几件御寒的衣服。云娃去拿些好带的干粮,那些不顶饿的点心就不要拿了。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我和克善在这里等着,暂时没危险的。”

经过这两年,他看着家里的落败,看着他的妻将他的后事处理得当,孝顺他病重的母亲,为他的子女的前途殚精竭虑,心中泛起了久违的感动。虽然他爱着新月,但仍禁不住的对比,新月带给他的有激情有活力,却不是妻子的安稳和依靠。

当初他们的爱情太过顺利,即使有了些坎坷,但无论是太后、皇上,还是洛林、骥远,包括老夫人,都站在了她的身边。也许正因为没有人明确的反对,所以在死后的日子,她看得到因为她的鲁莽带给他他拉家的灾难,看到她的插足带给雁姬的心伤,却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到底在哪。

她以为她的爱情最后会走到那一步,只是因为身份的差距。

直到现在,洛林骂醒了她。她忽然想起,在上一世她和努达海的爱情刚刚曝光时,洛林也是反对过的,只是后来洛林的妥协和理解,让她淡忘了这段记忆。原来,在她没能与洛林成为好友,没能用真爱打动她时,洛林是这么恨她,而她带给洛林的伤害是那样的深。

洛林说得对,她那时候因为努达海的救命之恩,如同天神般的降临,让她无法控制的爱上他。一路上,他们共乘一骑,心心相印……可是她怎么能忘了,那时候她的父母和哥哥刚刚殉国啊!她怎么能,当着年幼的弟弟的面,在孝期就与一个男人私定终生!

新月目光失去焦距一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原以为这一辈子她保护好了弟弟,也与努达海再没有了牵扯,父母和哥哥一定会原谅她的。可是,曾经不孝不悌、不知廉耻、自甘下\贱的她,即使拼了命的赎罪也不该得到谅解的吧?

从未这么清醒的思考过自己的所作所为,新月回忆着过往,突然现曾经的自己竟是如此不堪。那么那些站在她身边的人,是不是只是被她的泪水打动,被她高贵的身份吸引而已?其实他们的心底也在唾弃她的所作所为吧。

新月近乎冷酷的评价着自己:孝期失德,不孝;自弃身份,不忠;不护幼弟,不仁;破坏朋友的家庭和睦,不义。

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下,新月心痛的无法呼吸,那是将珍爱的回忆全盘砸碎否定的痛苦,那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屑鄙视的悲伤。耳中再也听不到洛林所说的话,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只能隐约看到洛林张张合合的嘴唇。

“砰!”门突然被撞开。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克善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看到新月怔怔垂泪的模样,吓的声音都抖了,忙扑上去紧紧抱住她,大声想要唤醒她的神智。

“这是怎么回事!”紧跟其后的玄烨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担心新月,叫过云娃厉声问道。

云娃看到新月的模样心疼的直慌,忙跪下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玄烨如剑的目光射向早就已经跪下的洛林,冷声道:“是你来找格格,并且让格格屏退了下人?你到底跟格格说了什么,害的格格如此,说!”

最后一个字含了气力,声色俱厉,皇家的气势吓的洛林早没有了训斥新月的时候的勇气,浑身都抖了起来,几乎跪不住。

可那些话哪是能够公开说的,洛林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开口。

玄烨眯起了眼,冷笑道:“好,看来你是不肯说了。没关系,你这个奴才惊扰了格格,打死都是活该的!来人啊,将她给我拖出去,掌嘴!”

话音一落,就有人立刻应声而上,拖起洛林就向外走去。

洛林这才回过神来,哭求道:“三阿哥饶命,不是的,我……我没说什么啊,不信您问格格!”

玄烨怒极反笑:“好大的胆子,当着我的面还敢自称‘我’?他他拉家的规矩果然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堵上她的嘴,给我打!”

下人们忙将洛林的嘴堵上了,拽着呜呜嘤嘤的人拖了出去,霹雳啪啦的打了起来。

洛林的这顿打也算是无辜了,她进宫的次数并不多,也没有资格去见到太后皇后之类的大人物,所以即使知道要自称奴才的,但却没有养成这个习惯。在新月这,新月也不想让她低人一等,从不拿这些规矩约束她。所以见到玄烨,她情急之下根本不记得称呼之类的事情,自然就犯了忌讳。

宫中的人无论是打板子还是掌嘴,都是有窍门的。洛林这种明显惹怒了主子,也没什么后台的,自然是不用留手的打的。于是不过十几个巴掌下去,洛林的脸颊已经肿的老高,青紫一片,口腔中因为牙齿的碰撞早出了血,顺着嘴角流出。剧烈的震动也让她的听力暂时失灵,脑中只是一片嗡嗡声。

又是十几个巴掌下去,洛林干脆连呜呜声都不出来了,整个脸肿的和猪头没了两样。看着她已经泪水飚飞,鼻血也甩了出来,人快要晕倒了,行刑的人才终于停了手,回了玄烨一声后,将人直接丢出了皇宫。

而这时候,新月才在克善已经带着哭音的呼唤下渐渐回过神来。视线渐渐清晰时,映入眼帘的就是克善带着泪水的小脸和一边焦急的直转圈圈的玄烨。知道自己的失态吓到了两个孩子,新月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却没能成功,只能摸了摸克善的头,轻声说:“姐姐没事了,放心吧。”

看到新月回过神来,克善才终于松了口气,含着泪道:“那个奴才跟你说什么了,你为什么不理我呢……我是你弟弟啊,你受了委屈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已经长大了,姐姐!”

新月摇了摇头,她没有受委屈,她只是刚刚从一个幻境中清醒过来,从一条走岔的道路上回到了正途。但在幻境中见到的一切,在岔路上经历的所有,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割舍的下的呢。

“新月姐姐,还有我呢,你不要总是自己憋在心里。”玄烨凑上来,担心的拉着她的另一只手,绷着小脸保证道。

新月被他装大人的模样逗的弯了嘴角,同样摸了摸玄烨铮亮的额头,点了点头:“好,以后要是有人欺负姐姐,我就找你们两个了,你们可都是弟弟,要帮我出头哦。”

“嗯!我一定会!”克善握着拳头誓。

“哼,我已经叫人教训了那个他他拉家的女人了,让她在姐姐面前乱说话。”玄烨得意的瞟了克善一眼,很是得意的邀功。

新月一惊,她刚才晃神之中压根不知道生了什么。有些焦急的问道:“三阿哥,你怎么她了?”

“打了一顿赶出去啊。”

新月大惊。她知道今天洛林说的话的确过分了,毕竟那些事情在这一生根本没有生,她根本就算是恶意构陷皇家了。可是新月却无法硬下心肠去惩罚她,因为她所说的,是上一世的事情啊,骂的也是曾经的自己,让她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打了?打成什么样了?不行,我得去……”新月一急就想去看看洛林。

“新月姐姐!”玄烨不高兴的皱起眉头,拦住了她:“她冒犯了你不是吗?我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我也没有问。但是你是我的姐姐,哪能是由着那个奴才秧子欺负的!”

玄烨稚嫩的声音让新月顿在原地。是的,她不能去看洛林,甚至都不能表现出一点关心。因为她们对话的内容是一定不能宣扬出去的,只能模糊成冒犯格格了,她的身份……新月再一次认识到身份上的差距,她是主子,洛林是奴才。

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新月终于能挤出了笑容,摸着玄烨的辫子,感谢道:“谢谢你,玄烨弟弟。”她是自内心感谢了这个孩子,他在她晃神的时间里将事情处理的很好,就像当初在饭馆遇到骥远时一样。这才是真正的皇家气度吧,新月感慨着,却生不起对未来的康熙大帝的敬畏之心,只觉得现在的小玄烨板着个小脸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于是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又捏了捏脸。

“姐姐!”玄烨嘟着嘴躲开她的手指,抗议道。但心里却高兴起来,因为新月姐姐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了!这说明她真的把他当成亲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