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

睡梦正酣中,突觉唇上一暖,似是尝到糯米饭团一般的甜软舒服,便忍不住舔了舔,旋即似被蚊虫咬了一般,兀一皱眉,这一皱眉却是醒了,心中顿时郁气难舒,哪个不要命的竟将我弄醒了,我还没睡够呢,睁眼猛见一人立在床盘,惊得几乎从床上滚下去,仔细一看,才见是清竹顶着一张大红脸目光复杂的瞧着我。我腔中那股郁气盘旋不去,耐着性子诧道:“师兄,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着凉了么。”

他在榻前走来走去,似是个困兽一般。

我气得冷喝:“愚蠢,就算你们有足够的银两挥霍,也是坐吃山空,没有脑子就别妄想。”一手扯住树上大腿粗的枝干,大约也是气极了,竟一下捏断,想也未想狠狠掷下去。

左伯沉吟半晌,猛一咬牙:“就听少爷的,出了差错,有我这条老命担着。”我也忙向屋内抱拳:“还请拜托各位。”

他那样骄傲,自然不会将这些不愉快与我们说,就算天塌下来也只有他一个人默默扛着。我眼眶微热,我这个长女竟如此不肖。

一人白衣胜雪骑着高头大马上,白底云纹锦袍随风如波微漾,以簪束,浓黑的丝散落肩头,黑的邪魅,白的极致,黑白交错,衬着阮云谦一张冷峻招风唇红齿白的脸。

清竹愣了下,看我一眼,笑道:“你若喜欢,我陪你去。”

我挥乱思绪硬生生撇回头:“不是什么要紧东西。”

他抿了抿唇角,笑意到底溢了出来:“唔,听文佑说你们那里很是热闹。”

遂去找文佑帮忙,正见他拿着根竹竿在树枝上敲来敲去,我拢着袖子偏头好奇的问:“你这是做什么?”

他无声笑了笑,双指在我腿上微微用力捏了捏:“可舒服些了?”

他点头道:“是”便亲昵在我脸上摸了摸:“整日里挥拳武棒,实在是不好看,还是武鞭来的潇洒。”

我想起件事情来,问:“你没有偷看我的样子吧。”那声音却是有气无力。

树荫里凉风习习,惠风和畅,日光下水光里四个灰衣人汗流浃背在湖中弯身摸索,我衔着一根狗尾巴草撑后脑躺在草坪之上,看的很是惬意。

又怕他醒了瞧见我的脸,我强迫自己早早便醒了,因此一大早望见我瞪着大眼盯着他,他微微一怔,旋即弯了眼,嗓音慵懒:“早。”

我在他目光下结结巴巴的建议:“若不大人尝尝这汤?”

再说,若让我那恶婆婆瞧见是我,定然会鄙夷的狂笑:“哦呵呵呵,瞧瞧,自己写了休书回家,到底还是放不下我们斐儿,又巴巴跑来。”

是夜,我换上早早裁好的夜行衣,正准备出去,却碰上清竹。

雾气里他身子僵了僵,低道:“是。”却是仍不看我,

是以,怕历史重演,我极小心翼翼的带他到内室。这期间我颇是忐忑,慕家老太不会是真想让她家闺女与一个和尚同床共枕吧,撩起幔帐,便见我那架子床一旁搭了张窄床,我这才松口气。

福伯:“这个那个……”

那公子讶讶的,半晌才笑了:“看你生的瘦弱,未想到有这样大的力气。”

苏衍斐眸中似有情绪闪过,随即低道:“小姐这样想会舒服些,便这样相信吧。”

我才缓过神来,忍不住抖了抖:“妹子,你姐我还没堕落到这个地步。”

不过半个时辰,我已全身疲累,手脚酸软,使不上半点力气瘫倒在地上。

我悲愤的同他保证:“我誓,我是真真正正的男人……”才怪。

两个女人明争暗斗,我看的很是无趣,想必阮云谦也看着无聊,直接将我扔进一间小黑屋里。

笑了笑,又笑了笑:“别慌,师叔我给你去找找。”

那嗓音当真是千回百转,听得我我心神一荡,一个没控制住力道,扯那宣纸的同时连带扫下桌上笔砚,石砚无声扣入正中铺好的锦被上,泼下大片黑浓墨迹。

长戒竟失望一垂脸:“墨宝之事是小侄奢望,巡抚大人若不同意,小侄也能理解。”

我笑眯眯的抱了拳:“怪不得生的不男不女,原是阮大公子,久仰久仰。”

好吧,虽然很没骨气很丢脸,但古人云,好女子不吃眼前亏~~

他微微一怔,微睁眸来看我,我垂脸一笑:“今日我听见府里几个男仆说话,他们与自家内人都是交颈而卧,相拥而睡,我与夫君为何不是如此。”话虽说得极是顺溜,到底老脸一热。

我便呆了呆。

我忍笑忍的很是憋屈。

啧,这饭没法吃了。

他盯着我笑的温柔的都能滴出水来:“定然什么?”

他飞快瞧了我一眼,凤眼一挑,顺势收手将手背到身后:“老人家请坐。”

我对他挥了挥手里的元宝,径自朝山路去了。

我压住脾气回脸,精准的找到了说话的一个翠衣女子,挑眉:“倒是敢问这位姑娘,你哪只眼睛看到老朽逃了?”

为何我说实话往往没人信呢?

那女子微微一怔,已经面露怯意,迟疑点了点头。

苏衍斐眉心隐隐皱起,却并不说话,垂下眼来浅唇微抿,伸指斯斯文文的抖抖衣摆,身后官员却皆吃吃笑了,朱谋仁心中必定以为他们笑他配不上我,憋得脸色涨红,又不能作,甚是难堪,身后官员忙解释:“阁下有所不知,这位慕家小姐,正是巡抚大人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