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以至于忘了公子的交代?”女人冷冷反问,让邵冲不由打个激灵。

与半年前相比,荆娘个头长高了,骨架子也长开了不少,不似之前那样娇小,看起来确实丰腴了一些,也更像是个大姑娘了。

不过定军山他们肯定是不敢回来了,家宅田产已经被官府没收,兴元府李喆很客气地将房契、地契交到了孟韬手上,算是感谢,亦算补偿。

好一阵之后,赵祯才长出一口气,没有人知道在这个过程里,皇帝心里波涛何等汹涌,又如何归于平静。

可尚未走出垂拱殿,便有内侍此匆匆来报:“官家,荆王府传来消息,八大王病危!”

孟韬心中泛起很多感慨,兴许这就是大宋积弱的原因之一,难怪范仲淹他们要搞新政,只是庆历新政似乎很短命。

“误打误撞都能大破叛军,那就更不简单了。”

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孟韬的救援,明日兴元府会是什么情景?某种程度,孟韬算是他的再生父母,心存感激是应该的。

沿途的村庄或有百姓发现了武侯军的行迹,但他们都战战兢兢地躲在了屋内,祈求上天保佑,莫要被兵卒祸害。当看到武侯军悄然过去时,他们更多的是庆幸,没有人在意,也不敢在意那是什么队伍,要去哪里做什么。

邵冲冷冷看了一眼赵明,沉声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只要攻破了府城,整个兴元府便是囊中之物,定军寨还能保得住?之前总想着定军寨有粮食,想法错了,错了……”

“田先生莫要着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对于这个突发状况,众人都有几分意外。

倒戈投敌的暂时没有,但惧怕畏缩的却比比皆是,甚至导致叛军攀上了城头。若非发现及时,立即组织反扑,城池可能真有陷落了危险。

“武侯军设伏,赵明惨败,折损千余人……”清脆的女声在篝火边响起,尽管烈火熊熊,她的神情和声音依旧冰冷,毫无温度。

突然发现自身安全没了保障,孟韬还是蛮紧张的。还有,阿虎被人救走会有什么后果?目前也很难预料。

“我这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嘛!”孟韬淡淡一笑,随即遗憾道:“不过有十几个羌家兄弟伤亡……我已经派人收殓他们的遗体,好生安葬,抚恤其家人……”

他们向来尊敬勇者和智者,孟公子才智卓绝,虽说没有亲自动手杀敌……但果断坚决,着实让人佩服。

赵明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加之尚未渡河,所以也有些疏忽大意。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外坝河与汉江交汇的三角地带那一片偌大的树林,泛黄的杨树叶尚未掉完,随风沙沙作响……

“军事作战之时,有此物在便能对地形一目了然,比地图,甚至斥候探查都方便精准。”陈贯是军事行家,一眼便看出沙盘的效用,顿时激动不已。

打了败仗会被弹劾,有可能要遭受惩处,保卫蜀中无恙,便没有惩处他的理由。尤其是碍着皇后曹氏的面子,更不会轻易动他们曹家人。

赵明的倒戈是个惊喜,让他们以微小的代价轻松拿下西县、洋州和成古,直接兵临府城之下。

阿黎沉声道:“好,我会尽快准备,亲自率人前去相助!”

“那是以前,就那一个坏家伙……现在不会,祖母放心好了,现在宁羌寨的首领是位汉家女子,为人和善……”其实孟韬心中还有个小小的私念,这次算是给祖母和阿黎创造一个接触的机会,彼此熟悉接受,有利于将来家宅和睦……

有人上前为他们求情,但看到孟韬冰冷的眼神,便不敢再开口。他们清楚地认识到,孟公子除了仁义温厚之外,还有坚毅果断的一面。

“祖母,抗敌作战分心不得,更不敢耗费精力……此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啊!”孟韬讪讪一笑,委婉拒绝,落荒而逃……

仔细想想,若非重生的孟家本就殷实富足,纵然自己奇思妙想无数,想要在短时间内有所成就并非易事。

其中有世家子弟的涵养礼貌,也有对陈贯的尊重。一路转运使,曹家不会放在眼里,但陈贯有资历的老臣,德高望重,昔年更得过真宗皇帝亲口称赞,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听到这个消息,孟韬苦笑不得,笑的是孟讯夫妇的高调成了天大的笑话,而局势急转直下则让人想哭。

……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中宫无子便是重大过失,只此一条便可名正言顺废后。

定军山在兴元府已西,只要府城不失,便能安然无恙。如果府城丢了,那就该逃命了。

京西军在荆襄的剿匪取得了一定成效,可惜未竟全功,只是击溃了叛军但不曾剿灭。叛军离开荆襄,四散逃往各处。

看着低压的云层,以及不断闪烁的雷电,众人都心里一阵阵的发憷,有人劝道:“阿虎哥,莫要冒险……”

不过涉及阿黎,孟韬自然不会拒绝。

“是哪家的姑娘?能和祖母说说吗?”

……

按照宁羌寨的习俗,灵堂当晚就搭建起来了。

这些医学知识很难和祖母沟通,加之他现在抱重孙心切,恐怕根本听不进去。

“臣不知!”

不过大多数漕臣和转运使的奏疏都没什么营养,要么不痛不痒,要么认为该维持现状,甚至有敷衍之嫌。

“然后呢?”陈贯像机器人一样,饶有兴趣地不断追问下文。

赵明不由有些迟疑,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不等开口,陈贯便质问道:“尔等众兵将前来此处所为何事?”

“赵指挥使,羌胡不通汉话,不明白情况……他们见大军前来,以为有兵祸,故而紧守山寨……”

……

红衣女子怒道:“阿虎,请你放尊重些,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对于成为杀人“共犯”这种事,赵明满不在乎,反正最终动手的不是自己。以救人的名义出兵,惹恼羌人动手杀了孟韬,这是太容易,也太小儿科。

大宋的军队主要分为禁军和厢军两个系统,最明显的区别便是禁军是亲生的,厢军是后娘养的。

想要打破墙体或者挖地道逃走,根本没有可能。两个通风的携窗也容不下人的身体通过,只需要几个人守在门口,可谓是插翅难逃。

这么说,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拦路抢劫,而是一次有预谋的拦截杀人,目标正是自己。

况且孟家商行前几次送砖茶都十分顺利,没有任何阻拦,想来这次也不例外。孟韬一路上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思,除了马车颇为颠簸之外,倒也惬意。

对于这种见利忘义,厚颜无耻之人,孟韬打骨子里看不起。至于引水灌溉这件事,既然庄户们不同意,自己何苦掺和?犯众怒的事情,他是纯属活该。

孟陈氏透露出可以让荆娘和他认个亲,此后孟冯两家就算亲戚了。冯石匠婉言拒绝了。毕竟和荆娘并无亲属关系,不过是路见不平相助而已,一个石匠怎么能和孟氏这样的大户人家随便攀亲呢?

对于这种“伤风败俗”的事,老祖母既恼又喜,恼的是孙子拒绝娶亲却出去祸害人家闺女;喜的是孙子开始为孟家香火传承做贡献了,不知那女孩肚子里会不会揣上小重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