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仔细听……”他在她耳边轻说。

说完最后一句:“明日请早!”听众纷纷出意犹未尽的叹息。

那名女子朝抱着琴的惜桐一福,低着头细声细气说道:“敢问先生一个问题,还请借步说话……”

说到孩子被人辱骂气愤处,众人皆一脸愤慨、双拳紧握;说到好笑处,却又让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晶亮的眸子直视着她,缓声说道:“我才觉得奇怪,为什么车大娘和她儿子从没同时出现过?你的绝活可真绝了,竟然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变装换成另一个人,而且两人完全不相像,声音、语气、举止无一处相同,我不得不说,我非常佩服。”

轻轻用手绢擦拭过一遍之后,放到自己的嘴边,吸口气便开始吹奏胡笳《明君别五弄》──辞汉、跨鞍、望乡、奔云、入林中的‘奔云’。这曲子气度恢宏,较为明快,不似他所吹奏之曲那么悲伤。

“看什么?”他微眯眼,向张口结舌、紧紧攀住他脖子的车怀枫。

“快上来吃饭吧。”秦峥面无表情,自行用饭。

惜桐点头,却旋又想起:她和‘儿子’无法同时出现,于是快快拒绝:“我那儿子今晚好像有事,要外出和人谈说评书的事……”

谁知他一个箭步,挡住她的去路,一脸气愤的大声说道:“你羞也不羞?你可知你老母蹲在街角卖菜有多辛苦?赚那蝇头小利哪够你们这两口如狼似虎的嘴吃食?走!跟我觅事做!”

正想着,秦峥转头看站在门口张望的她,又满脸鄙视地扫她一眼才往里头去。

玉格很乖巧,从面黄肌瘦的脸上看得出以前的日子很难过,等她安定下来再好好培育他。

额娘在书房当差时,一定还没有这样东西存在,所以她才会要自己拿走所有的东西。她若知道有这些杀头的东西存在,一定不会要她将之窃出;难怪那刺客甘冒生命危险,一次又一次地来到府上,想偷这分‘可以确实定罪’的文件。

小泉是代她受过,那个禽兽要的人是她!都是她的错,是她叫小泉留守在她房里,才会遭遇这样的不幸……

闪进院子里的人,正是丰绅殷德,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进到院子里。

丰绅谊绵开口:“要送她到嘉亲王身边,那她可有何才艺、本事?”

她再拉过小泉,在她耳边细声说:“你要收拾房里的细软,所有粗大的东西都别带,别引起注意,这两天你就先到我房里收拾。现在先去交待阿响,把我的话转告他,叫他明天下午躲在房里不要出来,我要用他的脸出去办事。”

“答应额娘,你一定会去拿!不去拿额娘在黄泉底下不会安心,有了那些东西,你一辈子衣食无忧。”额娘的手紧抓着她,要她回答。

她的牙咬得死紧;原来他不再强来,改用这种折磨人的方式来逼她就范;可是在额娘只剩一口气的情况下,她还能有什么方法救额娘?只要额娘能活下去……她愿意牺牲……

“衰弱之症,思虑太过,心肾不交以致血虚,气弱病侵生机不再,才会如此容易受寒得病……”

她皱起眉,看他慢慢踱到她面前:“何事?”

原本以为她会惊慌失措,没想到在一愣之后,她竟然叹口气坐着不动了。

她以为……她以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改正错误,虽然还不知是什么错误,但怎晓得还来不及做什么,事情就已经急转直下?在这通讯、交通都不达的年代,他们要如何再见?还有机会见面吗?

却见他眼眶红,满脸苦涩:“我多么希望你对我存着一点点的爱意,如此,在明知我没有任何机会下,我还能感到一点安慰,至少你对我还有些感情在……你难道不知我在台上唱这段曲时,为什么总看向你的方向?只想看着你的脸不放?我以为……你是懂我的。”

“你怎么了?还在害怕当中?这种生死交关的事,会害怕很正常啊,况且你又没像我一样习武,所以别太自责,我一点都不怪你。”她说。

这个男人秀眉大眼、挺鼻、艳唇;分开看五官精致,合在一起却又不觉得美得過火;許是他那带着精明、严肃,还有不服输、挑衅的眼神,冲淡了清秀俊俏的感觉,反而带来飒爽的英气。

在请完谢师宴后,大家酒足饭饱,相偕离去之后,师傅把她叫进屋里,让她在供着神座、牌位的供桌前跪下;供桌上还摆了一个金漆的茶盘,里头放着一块大约十公分大小的‘醒木’──用来拍桌子,引起大家注意;一把折扇──用来加强语气,制造气氛;一条手帕──摆门面好看,也可擦擦汗。

卢草吚吚哑哑地叫着冤枉被拖走了,可他还很忠心地没泄露惜桐的秘密。惜桐打开门就要跟上,却被阿响阻止;等了一会儿,他才悄悄打开院门,要她跟上,两人远远地跟在那些人后头,一路来到花厅。

暗卫做了个了解的手势,立刻消失不见。

咦!这人也是个会演戏的主,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笑得出来,笑声中连一丝紧张都没,佩服!佩服!

她跑向一处树木茂密、阴暗的地方,边跑边回头看向三个方向,却没看清正前方有什么,于是就这样撞进某人的怀里,让人紧紧抱住!

没想到这小厮对自身的安危,一点警觉性都无,还是忘情地望着天幕里的烟火。他知道每年宴会进行到尾声时,司值的太监们,就会在离山高水长殿稍远的前湖东堤边,开始点放烟火。顿时整个宫苑的空中、地面和水上都被天幕里阵阵火光照映得明灿灿,有如仙景一般。

虽然这里遍植桃树,但因时序尚早,枝头上的花苞只露出一点点儿尖,还呈枯枝状,但因树枝繁多,加上四周半盏宫灯也无,身穿深色衣物的她藏身其中,的确不容易被现,于是选定了一棵树干较粗的桃树后站立等候,没向身后来处张望,只是直直地往遍植莲花的湖里望着,望了一会儿,她双手支腮蹲了下来。

走出正厅,瞧见阿响正站在院落门外,和上次那个请她吃槟榔的小厮谈话;小厮眉飞色舞、比手画脚像是正在谈论什么可喜的事。由于他的动作夸张,惜桐便站在廊下凝神看了会儿,把小厮的一举一动尽收入眼底。

惜桐全身僵硬,只敢背对着刺客侧躺;可是她的床睡二个人还算宽裕,躺了三个人就嫌挤,何况刺客身材高大?

她低下头正要缝补,看见他脖子上挂着一块玉,匆匆一看,成色不错。她没在意,呼吸平稳的继续在他的伤口上刺针、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