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连续冲了三次,西面的鷞鸠队依然雄立于原地。与此同时,北、南、东的鷞鸠国部队开始合围上来,凉军眼见就要遭到全歼。

那两只钳住他肩膀的金雕将他带到距离地面两三尺的地方,也在空中如没头苍蝇般打转。

四周的地平线上,果然密密麻麻出现了无数骑兵与步兵。这些部队打着的军旗上绣着一只向东张望的金雕,所有士兵头上都戴着一个铜箍,箍上串着铃铛,行走起来“当当”乱响,声势甚是骇人。

刽子手被他笑的有点发毛:“死到临头,你还笑什么笑?”

队正喝令手下帮忙去围堵张苍雄,几个手下拍马追赶,但也基本是出工不出力。队正恼羞成怒,挥动皮鞭拼命抽打胯下坐骑,直将马的臀部抽得血肉模糊。这匹马撒开四蹄狂奔,渐渐距离张苍雄近了。

雷万钧经此一战,在康居关外恶名昭彰,并在当地百姓中获得了“地狱之王”的称号。跟随他从“海子荒漠”中杀出来的三千铁骑,连续六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作战,接连打垮两个国家,战力震撼关外,被当地人誉为“魔军”。更叫人骇异的是,凡是见过这支“魔军”中哪怕一个士兵作战时模样的人,无论他是王室还是百姓,都被杀光。

这些国家的百姓自然不会如此称呼自己的国家。他们另外用火罗语给自己的国家起了较为动听的名字,比如“鷞鸠国”火罗语正式的国号其实是“沙门”,意思是“空中的勇士”;“禺狨国”正式的国号是“且也随”,意思是“沙漠中的绿洲”。但这些正式的火罗语国号大凉王朝从皇家、官方到普通百姓,大都只当不知道。当然,一些百姓甚至终身都不知道有这么九个国家的存在。

李济沧和何济海一看这个人形,俱各惊呼一声,跪了下去。

他正打算向何济海进击,突然之间,连诗珏伸出她雪白的手来,握住了张笑天的右手手腕。张笑天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连诗珏猛地一发力,张笑天的右手被掰了过来,“玄天烈火剑”直向自己左肩砍落。

正斗到要紧处,张笑天眼角的余光猛地看到石柱上的连诗珏微微动了一下。

猎龙堂弟子闻听此言,一个个怒不可遏。有人大叫一声:“大师姐落到这步田地,也拜这魔道淫贼所赐!杀了他去!”十几名猎龙堂弟子呼喝大叫,纷纷抽出佩剑,随着这人而去。

李济沧来见连诗珏后的第二日,六名猎龙堂弟子一拥而入,将连诗珏架出了屋子。

文安正在酣睡,却遭此荼毒,一惊而醒后痛极而呼。连诗珏拼命捂住他嘴巴,用膝盖顶住他的身体。文安的身体拼命扭动,连诗珏的刀在他腰间留下一大片血污。

他马鞭一移,指向营寨北面一个所在:“那些山蜘蛛就养在那里,每天光兔子就要吃掉四百多只,外加五十头牛。你看看,那里养的还不止山蜘蛛,还有五十只明炽鸟。这次我们攻打若羌国,俘虏了一只明炽鸟,我献给了皇上,可我还自己留了一百只鸟蛋。我让被我们俘虏的若羌国奴隶为我们精心孵化,有五十只已经破壳而出。我要用它们建成‘巡天营’,充当我军空中的斥候,或者直接从空中对敌军发动突袭。”

继续向西,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眼前现出一座巨大的营寨。

这些骑兵当先一人跑上来问:“老爷子,是你叫唤要被劫色吗?你一个猥琐的老头背了两个年轻的娘儿们,我怎么看着要劫色的像是你呢?”

连诗珏摇摇头,问道:“老太医,你前几天说配了一种强力的金疮药可对?”

连诗珏暗道:“这些人布下天罗地网来抓灵儿,我受了重伤,水仙也已经没了佩剑。唯今之计,只能暂时逃遁。”当下她抚慰怀中的张炎灵:“灵儿别哭,灵儿是小男子汉,妈妈都要靠你保护,你怎么能哭?”

渐渐地,连诗珏也是心头慌乱,不当心被脚下树枝绊了一下。她身子一趔趄之际,手上的长剑将李济沧的脖子割破,顿时鲜血长流,溅在连诗珏的手上。

连诗珏闻言,心下骇然,喃喃道:“我不过是个蒙师父抱养的弃婴……”

只听呼喝叫喊声中,近二十多人将张笑天围了起来。张笑天问道:“你们都是猎龙堂的吗?”这些人齐声道:“是!”其中一人还冷笑道:“张笑天,你还记得我吗?”张笑天一看,正是吉济能,三年前他大闹壁润山时,曾经用易容术扮作过他。

所有凉朝军卒闻言都退了下去,只留下阿六敦、弈洛瑰与雷万钧、张笑天形成二对二之势。

程元良向身后的夏荷点了点头,夏荷长剑剑尖往人群中一指,娇声喝道:“这位壮士,你可愿为我大凉出战?”

在旁观看的人议论道:“这鼓声怎地如此骇人?”“这面鼓上似乎还有血迹未干?”

“大耳垂”不悦道:“你这呆瓜,爱信不信。”

接下来数日,余杭郡守程元良未去公衙办公,手下来到程府探问,却也吃了闭门羹。不久,程府内有尸臭气传出,附近百姓都暗道不妙,余杭郡的官府强行进入程府,只看到一具具白骨和一滩滩血水。

李济沧“哼”了一声:“我若只是想除掉张笑天,当初为何要让你放他?避浊山庄里那些狐媚妖精,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你且在程府呆着,在余杭城中找些罪犯恶棍果腹。”

此刻已经到了程府的后花园中,连诗珏大声道:“你们快去我们进来时的池塘边,我来阻拦它一下。”说着,停下脚步,念起咒语,随即右手持剑,往空中一指。

那五人默然不语,呆呆在一旁站着。

文水仙道:“问问丫鬟。”

当下夏荷就要准备连夜进入余杭城中,文水仙、连诗珏还有那“老太医”也自告奋勇要跟着。其他人也罢了,只是“老太医”说要同行时,夏荷冷笑道:“老东西,你这把老骨头还是在山庄里照看着少爷吧,何苦去余杭城走这一遭?”

“到了剑南,那晚我们在客栈休息,半夜里突然从窗口闯入一人,乍一看打扮像是魔道的‘千人屠’袁洪凤,还没等我看清,那人已经将我和另一个师妹击晕劫走。一路上我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但清醒时我看得清晰,那人哪里是袁洪凤,分明就是他!

文水仙道:“你对他一贯轻蔑不满,我哪里敢告诉你实情?只是那时我也觉得这人太过荒唐,而且生得太丑,我不喜欢。于是找到他,当面告诉他不必再如此对我,我只会当他是我敬重的师兄,绝不会有其他非分之想。

“陶献高将这二人接回避浊山庄,教了张乔山不少法术。此时陶献高已经二百五十多岁,纵然是在修道之人中,寿命也达极限。他临终之际,让张乔山接任庄主,代他照顾山庄中这一干生灵。此后,张乔山的子嗣便一直是这避浊山庄的庄主,一直传到少爷这一代。

文诗白摇头:“我若是狐妖,当初入猎龙堂时如何会被收留?玄鹤法师如此高深的道行,会看不出来?我与她们不同,只是个普通女子,我如何会入避浊山庄,待会儿说与你听。

当初二人在壁润山上时,也时常对月小酌。只是如今换了一幅场景,连诗珏只觉得恍如隔世。此刻月明星稀,微风徐徐,荷叶摇摆、水波凌凌,恍如仙境。但连诗珏心中却是忐忑不安。她冷冷地道:“文妹妹,谢你款待。只不过你似乎和张笑天走得很近,莫非是她手下,是魔道中人?若是如此,待会儿你我或有一场搏斗。”

连诗珏眉头一皱:“她究竟是谁?待会儿好生问她。”

张笑天道:“快……快走……快走,再不走逃不掉了……”连诗珏道:“为什么?”

哪知“百足蛛”毫不所动,将何济海缓缓向自己口中送去。

何济海猛地从手中耍出一根银针,这根银针的一端连着条细线,被何济海捏在手中,另一头正刺中玄天明鹤心脏,玄天明鹤悲鸣一声,在空中挣扎翻转,大量雪白如玉的羽毛四下纷落。连诗珏看到这里吃了一惊:“这是魔道法术——‘伏心咒’,何济海好大的胆子,居然不顾师门铁规去联系魔道法术。”,但挣扎半天,玄天明鹤还是乖乖落在何济海跟前,只是全身羽毛几乎落光,无精打采,目光空洞,有如一只垂死的飞禽一般。

过了片刻,张笑天原先惨白的脸上有了些许血色。连诗珏再试探他鼻息,虽然微弱,但已是持续连绵。她心中稍定,坐在地上轻声抽泣起来。

张笑天笑道:“你说,是我知道的多,还是蓬莱大知道得多?”连诗珏道:“谁是蓬莱大?我不许你这么叫他!”张笑天道:“好,我给他换个外号,斯文大败类。”

桑正杰和伊广柔当初都是神道有名的高手,竟被张笑天说得如此不堪,连诗珏气得恨不得抽他耳光。但她自忖如今身受内伤,未必是他对手,想着:“找个机会偷袭,要了这厮的性命!”

便在这时,他二人听见一阵凄厉的叫声从南面传来。

张笑天依旧目视前方,笑道:“你师父抓了我以后,见我根骨奇佳,就想收我为弟子,将来接替他的掌门之位,所以不杀我。只可惜你师父死了。他死后,你们负责看押我的弟子就惶惶不可终日,被我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不但当场放我,还求我收他为徒。找到集烟洞又有何难,我驯兽术天下一绝,你们的玄天明鹤也不能抗拒,我骑着它进去不就可以了?你们猎龙堂的那些丑事,在泥梨洲早就传开,可笑你们自己还木知木觉,以为自己身边尽是好人。”

“不!不不!我一直在做梦,梦到你没有死,梦到你在昂龙峰上是骗我的,就像在中洲用河湟二怪骗我一样!”

那两个人影,的确是严冷霜和青儿——一个是他曾经的恋人、魔道的圣女;另一个,是他的亲生女儿。

连玄鹤法师也未敢踏足无邪林半步。

连诗珏这一惊非同小可,背后如此之近的地方有一个人,她居然丝没有察觉。她连忙转身,心中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人适才都被食人巨蕊突出的藤蔓所伤,那藤蔓上的倒刺上含着一种催人的毒素,因此此时二人毒性发作起来,就此缠绵在一起。

李济沧道:“你们说张笑天死了,可找到张笑天尸体没有?”六人又是一愣。“驼背”又喊了一声:“那留下猎龙堂掌门,去换张护法自由。把玄鹤老道的这个女弟子先奸后杀,再掏空了肚皮挂到壁润山上!”

李济沧道:“五师弟,你领他们先去,我去向师姐赔罪。”

此时,玄鹤法师的声音从洞内传出:“李济沧,你一个人进来,快!”虽然憔悴沙哑,但不失威严。当下众人无人再敢多问,李济沧不敢怠慢大踏步走入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