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济海想起适才李济沧对付自己所用的法术,不由又惊又怕,暗道:“他功力强我太多,太多了。”当下内心大起讨好之意,口中道:“掌门,我来帮忙!”

只见满地干瘪的蛇虫尸体,还有身首分离的肉芝,何济海已经变回人形,跪在一个人身前,小心翼翼地道:“四师兄,我错了。我只是想,他们不服你当掌门,咱们为了剿灭炎魔龙的大计,这种人切切不能留着……”

而那只“百足蛛”体型太大,一时间被卡在客厅门口,进退不得。它发出诡异的叫声,刹那间,程府方圆百余里内的蛇虫都向这里聚集而来。

连诗珏看向夏荷,夏荷对她点点头,示意那青年就是程元良。连诗珏又小声问道:“他也是傀儡了吗?”夏荷摇摇头:“还不是。”

老太奇道:“你不回去吗?”

连诗珏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忍继续戳她心窝。只是心中思绪万千:“若水仙说的是真的,这可当真是个大秘密。张喜背上的胎记,明明就是个‘魔种’的图腾。张笑天是张喜的后代,莫非也是‘魔种’?张氏皇族一直宣称自己是炎帝后代,炎帝虽也是上古之神,却哪里会是‘魔种’了?陶献高和张赤烈定然对外扯谎来着。张笑天身上邪气颇重,果然是个‘魔种’。只是当初在朱厌宫血战时,师父曾经生擒了他,却为何不当场诛杀?”想来想去,只觉得玄鹤法师在临终之际所做的事情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只听文水仙续道:“有一次,我亲眼看到他笑嘻嘻与一个师弟相谈甚欢,那师弟一背身离开,他便悄悄尾随着,然后突然对那师弟施展‘落魂咒’。那师弟魂魄立刻被逼出,然后他又施展‘还魄术’想将那师弟的魂魄归位,原来他刚才是想在这师弟身上试验试验自己‘落魂咒’练得如何了。不料试了半天,累得汗水淋漓,‘还魄术’也未见效。眼看再过片刻这师弟魂魄再也无法归位,他就要闯出大祸,最后我在一旁看得急了,大叫:‘你忘记在手上吐唾沫啦。’他幡然觉醒,‘还魄术’这才应验。那师弟却也昏迷了两三个时辰。

文水仙点点头,道:“就是他。”她一张脸上原本总是笑嘻嘻的,可一提何济海,脸色立刻凝重起来,下巴靠在桌子上,双眼也呆呆地看着杯子,把玩着筷子。

“原来姬武帝晚年对功臣外戚十分猜忌,阳武七年,他在行宫病重之际,随行的几个舍人不停地进谗言,让武帝废黜皇后、太子,擒杀太子的外公——张赤烈。陶献高闻讯后与张赤烈密谈,张赤烈也知道自己到了性命交关之际:如果皇帝改变心意改立太子,则自己这一支势力就会遭到灭顶之灾,成为新太子背后势力必须除掉的眼中钉肉中刺。于是,张赤烈终于同意,动用避浊山庄里的妖精……”

文诗白道:“他小时候看见别人考上秀才,风光无限,他就说两年内定然要进士及第。大家都笑话他痴人说梦,没想到他十六岁那年真的就考上了进士。后来他又说成天读书没劲,说要考武举人,居然也被他考上了。然后又说要去海上学习仙术,他也学会了。少爷夸下的海口,有的是经过深思熟虑,自认必定能做到的;有的即便随口说出,也要想方设法,达成目的。”

连诗珏猛然惊醒,只见文诗白站在床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北虏南侵酿成中洲的中原腹地历时三百年的战乱,也使得大批百姓南渡,是以原先蛇虫遍布、瘴气漫天、妖孽横行、野人出没的江南,近百年来已成为欣欣向荣的一片土地。炎朝第一代皇帝——炎太祖张赤烈在新统六年发兵攻灭统治江南的彭朝,此后炎朝及后继的凉朝的赋税来源,日益仰赖江南。

“百足蛛”吃了何济海,两只眼珠精光暴涨,就向连诗珏走来。

何济海“嘿嘿”笑道:“你不知道么?用‘洞窥镜’探查一人的过往时,要吸取那人大量的元神,这一点《北芒星经录》里写得清清楚楚,你只喜欢练习武功法术,这些掉书袋的东西自然是不读的。这张笑天刚才就受了重伤,你却还用‘洞窥镜’去吸他元神……”

铜镜内现出张笑天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看书的情景,他看的那本书,名叫《文心阁录》。连诗珏这才明白:“这本书是我东蓬莱洲的大史家洪男祖所著,里面对东蓬莱洲的山川地理,各门派的史籍掌故都有详细描述。其中一章专门写了壁润山的三大禁地。李济沧这书呆子当初叫我看,我却嫌书太厚,不高兴看。”

连诗珏流下泪来,这才知道,回壁润山后李济沧、张笑天都未侵犯于她,真正想对她不轨的乃是何济海。这何济海卑鄙无耻到如此地步,竟用计诓骗自己和张笑天。而张笑天先前在自己的卧室里就已经救过她一次。只是张笑天是如何逃脱猎龙堂弟子看管的她仍不知晓,她怕自己也没有机会知晓了——她觉得与其被何济海这么龌龊卑鄙的人奸污,不如就此死了,而且莫要留下尸骸给他玷污。当下,她想用“焚身咒”将自己烧成灰烬。但试了几次,却不能成功。

连诗珏见他大大咧咧毫无惧怕之意,心中略定:“他似乎对这‘玉脂洞’了如指掌。他都不怕,我却怕什么了。”

张笑天额头见汗,猛地心念电转,在洞门内侧寻找起凹陷来,眼见那獬豸越冲越快,就要冲到距离洞门不足一丈之处,连诗珏怒极大呼:“你个没用的东西!找到没有!”张笑天大怒:“你来试试啊!”就在这时,他猛地看到洞门内侧底部有一个凹陷,看形状正好与獬豸的独角贴合,当下想也不想,将手中的独角刺了进去,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一拧。

连诗珏冷眼旁观,只盼着獬豸张开大口,将张笑天一口吞下的场景。

张笑天这番话让连诗珏十分厌恶,但连诗珏也觉得他说得有理。她暗道:“也罢,以中元道长的道行,说不定在‘玉脂洞’内确有什么能制住炎魔龙的法器。且看看‘玉脂洞’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再杀了张笑天这魔头不迟。”

李济沧一把将严冷霜抱在怀里,大声道:“你果然是骗我对的……你果然是骗我的……”欢喜地流下泪来。

忽然间,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这两个人究竟是谁,心中略一激动,竟被地上的一条巨大的树根绊了一下,扑地倒了。

这个“玄鹤法师”纵身跃到旁边一棵树上,右手一摊,手心托着一颗亮晶晶的珠子。

李济沧厉声道:“你辱没先师,我一定杀你!”

只听李济沧续道:“我与师姐,自有不能成婚的道理。哪怕不能再做夫妻,我也会一辈子敬她爱她,有如自己的亲生姐姐一样。我这辈子,也不会再娶别人。”

但李济沧适才中了剧毒,虽得解药一时难以完全恢复,更何况背后中了一支箭。因此气力不济,飞剑一到海上,他就觉得难以为继,踉踉跄跄,不得不在一块露出海面的礁石上落地,收起飞剑将连诗珏放在一旁,随后颓然坐在礁上。

就在这时,李济沧背后猛地一阵剧痛,痛得他身子往前一倾,几乎跌倒。原来他背上插了一支短箭,鲜血迅即浸满了他的背部。

玄鹤法师大声道:“入门时的誓词,你们还记得吗?”

泥梨洲北峰的一个山洞外,猎龙堂弟子都焦急地站着。山洞内,神道第一名医,岳松派的常广义正在为玄鹤法师疗伤。常广义的医术可谓通天彻地,当初无数垂垂将死的神道高手都被他救了回来,猎龙堂弟子知道,玄鹤法师生还的最后一丝希望就在常广义身上。

只见炎魔龙山此刻已经不复存在,一条黑色的巨龙腾空而起,长啸着向南扑来。

李济沧咬牙道:“正是!你是魔道妖人,你要杀我的同门,我……我要杀你!杀了你之后,我再在你坟前自杀,报你当年之恩。”

严冷霜续道:“那时,我们与神道之战正到紧要处,杀得难解难分,我却在中洲与你厮混。爹爹大为震怒,派他的干儿子,也就是我的义兄张笑天来杀你,并将我带回泥梨洲。那时候我哥哥张笑天年纪虽青,却已是当世法术绝顶高手之一,神道人物闻之丧胆的大魔头,要杀你一个丝毫不会法术的凡人,简直易如反掌。

李济沧道:“我……”

渐渐地,李济沧发现每叫一次“恩人”,霍小燕似乎都不大高兴。终有一日,当他再次说“恩人”时,霍小燕怒道:“我没名没姓吗?”板着脸不再理他。李济沧只能用她所教的法术,将数百个在空中飘舞的蒲公英结成“燕子,我错了”的字样,这才让霍小燕转怒为喜。李济沧此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抱住了她。他能感受到霍小燕柔软身体的颤动。她没有反抗,却流下泪来,沾满了李济沧胸前的衣襟。

宴会上,李、霍二人喝了酒水,立刻浑浑噩噩,昏迷不醒。原来侯忠业在酒中下了蒙汗药,将两人迷倒。侯忠业还命令手下捕杀那只九头怪鸟,却被九头怪鸟挣脱飞走。

李济沧大声道:“这鬼车九个鸟头中的一个可以如同鹦鹉般学舌,你们别着了道!”

李济沧暗道:“定是哪个魔道高手用了法术让我出了幻觉!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死人之灵归于地府,除非投胎转世,与在世的活人永远不能相见。我要把持心神,断断不能上了妖人的当。”当下强自镇定,一心猎杀朱厌。

只见“九黎堂”墙壁上那一只只时开时合的红色眼睛开始动了,它们的头颅与脸面也渐渐浮现出来,从墙壁上跳了下来,发出刺耳至极的叫声。

李济沧见状暗道:“这是什么法术?怎从未见师父用过?”

此时屠佛生也顾不得控制连诗珏的座骑,连诗珏立刻催动座骑对屠佛生紧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