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的碧荷连天,粉黛淡抹是错乱了季节的恬美,他以为的理所应当的衰败正以光荣的姿态嘲笑他的以为。昨日里还是繁华过境,一派天高水远的止澜湖,今日里便是夏时之景,花开正好,时光倒转。宽大的荷叶舒展着翠绿的生机,叶间一支濯清涟而不妖,盎然着荣华在世的美丽,远观焉,亵玩焉,都不是他能够企及的奢华。

“请大小姐宽心。”她再说不了其它,傅离人对仇止的用心她看得真切,但是看见她那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被爱的人拒绝,她也会有丝窃喜。

夜不归顺着解忧的视线看过,满含深意地一笑,淡扫脂粉的脸便如桃花初绽,沐雨三春。秀美白皙地宛如女子一般的手,默默地自锦缎衣袖中探出,隔着一方绢丝握住几上茶壶,无声地倾倒,碧色液体细水长流,少顷,斟满一杯。

“是的,大小姐。”忽视那柄团扇,她家大小姐最近说话喜欢带个‘啊’。

“大小姐?”接下来该撞墙了吧。

“愿闻其详。”

和景澜王爷宇文秀的那一段记忆,的确是浪漫的。这个王爷油嘴滑舌,这个王爷忒会哄人,这个王爷有点好色,但是这个王爷也是会耍阴谋的。于是这个王爷在还没有把傅离人哄上床之前,披红戴绿,逼进了孙家二小姐孙柔情的洞房。

灭绝微微挑眉,记忆里傅离人生于昭和元年,正是华阳帝君瞢逝,七岁的崇华君即位之时。华阳帝君在位三十七年,有七子六女,如今的崇华帝君是他的第五个儿子。而傅离人的爹地傅卫国大人,因当年一心为国,全副心思都扑在了崇华帝君身上,以至于冷落了即将临盆的妻子傅离人的妈妈傅罗氏,结果崇华帝君登基那一日,便成了傅离人妈咪的祭日,逝人已逝,往事多惆怅。可是,为什么是‘万福?’而不是‘万岁’呢,靠之。

云灭绝慈悲地将少女死亡的全过程打包传送过去,还体贴地压缩了先,她表示深痛哀悼‘您是自杀的’老鼠药,她得准备洗胃。

王某看着女人的诚恳,瞬间有了夫复何求的安然,直觉能娶到这样的妻子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祉。他喜欢她眼睛里的淡雅,喜欢她姿态上的乖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他直觉眼前的女人适合结婚,即耐得住寂寞,也经得起诱惑,和他一样。

二十四道目光随即射过来,云灭绝摸摸脸,干笑了下,缩了回去。和三个月前那次一样,她不过请个假,至于这么苦大仇深的看着她吗!

“可是,大小姐,子期不想死。”楼子期呼吸一颤,头一瞥,极目远眺,演技款款而来。别以为自己位高权重,就能轻贱他的命,他可是会反抗的。

“你怕死?”

他当然怕死,谁不怕死,所以他才这么努力地让自己活。

“不,子期不怕死。”

嘴硬!

灭绝摩挲着扇骨,笑得漫不经心。“那又是为什么呢?”

楼子期倏忽一笑,无奈又悲伤:“子期怕,怕,怕,怕如果子期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像子期一样爱着大小姐了。”他捧心,念到烂的台词。

解忧瞪着楼子期和她家小姐,这演得是哪一出。

“真的吗?”切,她还以为卡带呢,差点重启。

没悬念还没创意,“大小姐,你可以不接受子期的情义,但请你别践踏子期的真心。”他还来劲了。

“我很感动。”

看吧,哄个女人罢了。

幽怨“大小姐,你怎么舍得子期死呢?”适时地提要求。

“子期,我想通了,你不能自尽。”灭绝拍桌子,要的是气势

楼子期一拜:“谢大小——”

“来人啊,拉下去,沉湖。”

“姐你妹啊。”楼子期瞪眼,脸色微红,他不想吵架,吵起来他就是个泼妇。

灭绝往榻里一缩,偷偷摸摸地往四下里瞥了两眼,中肯道:“楼公子,形象。”

“你都要我的命了,我还给你屁形象啊。”

解忧心疼地瞅着楼子期,凑她家大小姐耳边:“大小姐,请三思。”

“三思什么?”

解忧坦然地接受楼子期感激的目光,叹气:“这个有点贵,玩折了要百倍赔付。”

云灭绝肩膀抖了两下,楼子期狠狠剜了解忧一眼。

“哎呀呀,玩折了是个什么概念啊。”灭绝拉过解忧,躲在扇后,小小声。

楼子期冷哼一声,广袖甩甩,凑个耳朵听。

解忧面不改色:“不能人道。”

秋风阵阵,凌乱!

“哎呀呀。”云灭绝惊悚了:“这个百倍赔付又是多少呢?”

解忧正色:“二百五十万两。”多贵啊!

灭绝睁大眼睛吸气,随即感慨:“他这钱,真是容易赚啊。”

这话很实在,可是楼子期听着刺耳,他瞪眼,他跺脚,他炸毛了:“容易赚?容易赚个屁,容易赚你怎么不去赚,卖笑是个技术活,卖身是个体力活,老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洞房秘术无一不会,老子从一介小倌坐到望君阁头牌,你以为凭的只是一张面皮吗?老子连续三年摘得华夏倌阁魁,你以为靠得只是一具身体吗?容易赚?容易赚!你怎么不去试试压人和被人压,你告诉老子到底是哪一个铜板好赚了——”

解忧懵了,大部分人都懵了。云灭绝缩手缩脚地仰望着楼子期,忍不住地往后缩,她错了。

楼子期以一眼鄙睨天下横扫众人,操起小几上傅离人专用的茶杯,仰头饮尽,继续慷慨激昂:“男娼怎么了,我楼子期就是个男娼,看看那些个表面正经地文人墨客,达官权贵,一个个还不是排着队往我楼子期的被窝里钻。老子心眼小,但是老子不缺,老子脾气好,但不是没有,老子不待见的,捧着金山也别想进老子的门,不待见老子的,就别出现在老子的面前,老子是有尊严的,不像某些人,热脸贴着别人的冷屁股,还一个劲地说香——”

众人吸气。解忧瞬间跳开,惊恐地看着她家大小姐,这货找死。

灭绝聚精会神地看着楼子期,没反应是她真得没反应过来话里的含沙射影。

“你以为只要躺着就能招财了,没有技巧,不会,谁会留恋你的门头,我楼子期就是能让女人欲仙欲死,男人疯狂迷恋,没接过吻,没上过床,没自己赚一个铜版,你有什么资格和老子说赚钱容易,啊!”

楼子期最后一声是用吼的,他看出来了,他也豁出去了,谁怕谁啊。

云灭绝认真听完了楼子期的叫嚣,受教地猛点头,可是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还没计较怎么没穿成女皇或者圣斗士呢,谁怪谁呀。

“所以。”选择总是艰难的。“子期到底是想生不如死地活着呢,还是痛痛快快地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