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有可能,是渺自己不太愿意过深接触无恋神宫——璎珞过分准确的直觉认为,渺那种看似很飘渺的人,不是为名为利而待在这个地方的。因为成为影使就意味着真正成为了无恋宫的骨干,而死士,仍只是一个走卒。

虽然没人的空洞街道上奔跑起来没有阻隔,但考虑到身后的人与自己在力量上的差别,就如同企图从鹰嘴下逃走的扭了脚的兔子。璎珞奋力的奔跑着,比自己矮小的伍不惊的度也很快——不过他并没有使用轻功——是不会?还是同样被四大庄的人用药控制了内力呢?

“我就知道,一定会来的。”少年歪着头看向璎珞,语气轻快的带着幸福的味道。

*

“呵呵……因为不小心打坏了碗,所以……不好意思嘛!”

璎珞打房里出来,一路不忘警惕行进。走在往门外去的小路上,左右都是茂密的林草的黑影,轻轻摇摆。忽然间,不知是常年夜行的经验所致使她五感极度敏锐,还是单纯的出于没理由的直觉,璎珞只觉一阵冷风灌颈,就迅一转身没入路旁的草从里。

她抬头想看清对方的面孔,而刚才还陪自己蹲在地上的人,下一刻即已远在天边。她只来得及捉见那模糊的身影,和施展轻攻离去时不经意看向自己的那一瞥。

璎珞一行三人在这一日午时前上了岸,由南门——南薰门进了城。

不过,每当璎珞回想起“主子”略微眯起那对很漂亮的黑眼观赏手中的五彩捏泥人时的样子,好象当铺老板辨别眼前瓷器究竟是出自河北定窑还是河南汝窑似的情形,就忍不住要轻笑出来。

“据说那仇天门中高层的几人,个个武功高强,深不见底。虽无法无天、任意妄为,却对伍仇天惟命是从、忠心不二……自是不会私逃。”

若璎珞没记错的话,水千恋的恩师、无恋神宫的创始人——自称无恋仙人的易真诚,当初创派的思想是为隐居天山,不问人世情爱……如今,却已完全被水千恋所颠覆了。

刚刚上了船的两个男子,是一家武馆里的小小教头,似乎是出来为馆主送传信件、跑跑腿的,搭了船去北京大名府。

“走吧,我们这就动身南下去了。”怕新来的同伴还没弄清这“走了”是走上哪里去——因为实在很难让人从表面看出究竟,西门聂有轻快的向璎珞招呼着。

把这个弄破自己衣服的人栓在身边,一来,倘若哪天这人有了钱,可以马上跟她要;二来,如果此人天生穷命无意外之财,就让她做工来低;三来,假使这人什么都做不来,他还可以特意绕个道把人送回家,问她家里人要。

当年楚兄持武尊玄武令央师为其挑选盟主后继之人选。在师算来,当今武林,论武术堪列入前三者,必有千变老人之高徒——汝之能力,为师清楚;论人品,为师更是对汝信赖有佳。

“要赎人的也是你!”白秋原的声音更低沉,还带着喉底深处的嗡嗡的轻鸣。

一个白衣男子从围观的人群里挤出来,睁着大眼一看这情景,马上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且不论那女魔头水千恋仅为私利、阴谋偷袭的小人之举,西门庄主力敌伍仇天,将其打致重伤。那魔头自知难逃一死,跳崖自决。

反观右护法……算是半路出家,在仇天门鼎盛之时才加入进来。

加入一邪魔外道之人,或许多是作恶多端、思想过激、道德败坏、喜好变态的不正常人,而右护法……因为是身在一堆不正常人中的唯一正常人(应该是吧),所以反而变得“独树一帜”的不正常。

右护法大人一头刚刚过肩的黑从不扎束——事实上那过短的长度真让人怀疑他是否曾剃度过——但打理得整齐,虽然有时会因天生的弯卷而稍乱翘。长中分,盖住脸颊两边,让脸看来是奇妙的八边型(左护法这么命名的,每次吵架都叫他八角?脸)。额头挺宽,两道细长眉很怪异的高挑着,其下耷拉着与眼睛宽度差不多的眼皮。嘴唇的颜色很好看,形状也很完美。是个与左护法完全不同类型的,以特殊魅力吸引人眼光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平常做的事便是穿着颜色古怪的长杉,在花廊边坐下,歪着脑袋研究他的古琴的音器官。

说起来,这位护法大人进入仇天门的经过倒也传奇。

他虽在鼎盛时期加入,不过据说在很早以前……可能早在门主创派之前吧,便已经和仇天相识了——不是深交,仅仅相识。

某日,四处流浪的这位护法——那时还不是护法呢,名为水千痕,不过现在大家都不敢在左护法面前说到右护法的本名——打从昆仑山脚下路过,想着要去什么地方游荡。刚好碰见同样没事干,下山乱逛的伍仇天。于是:

“咦,这不是千痕吗?好久不见。”

“唔?……恩……”水千痕懒洋洋的嘴巴都张不开的打了招呼。

“这么巧,不如上山去坐坐吧。”

那时候,是人都知道昆仑山上是什么地方。

“……好。”似乎是在考虑要爬上那高山会不会很费力。但水千痕想到自己这么到处乱走、没个目的地的话,会更费力。于是爽快答应。

接着……坐坐变成住住,住久了便不知不觉被当成了门内的一员——他本人也这么想——习惯这东西真可怕!

既然成了门内一员,大家便不再顾及,他的地位也一下子从食客跳到了右护法……连入派的宣誓仪式都没有呢,就能得到门主这般赏识、亲睐……

“不行!我不承认!!”左护法风银月为此闹了一年的别扭,最终不得不低头。

不过,承认水千痕是位次于自己的右护法,并不代表风银月已经向黑暗势力屈服——一转身,风护法开始天天向主人进言:

那家伙靠不住的……他不是我们一类的人……他迟早会背叛仇天门……应该先杀之以绝后患……

可惜,伍仇天似乎也不是风银月所以为的“那一类人”,只是笑笑作罢。

毅力群的风护法没有气馁,从此在二人间展开了类似皇帝老爷后宫嫔妃之间特有的……侦察与反侦察,打击与被打击,陷害与反陷害……的斗争。

伍门主每日乐见此活话剧——他把水千痕弄进来的目的大概也是如此?想看看,令自己另眼相待的这个人,在特殊的境遇下能做出什么来。好象高傲自信的人会驯养猛兽似的,等着哪天这猛兽回冲破牢笼,扑向自己。

事实上,风银月防备对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水千痕,水千恋。

如此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他当然不会以为是那两人的爹娘的思考逻辑太相似——这二人,水千痕和无恋宫之间,有什么关联!

每次就这事向伍仇天征询,伍仇天总会露出他自己才懂的笑容:“放心吧!”

如何能放心?!

仇天门崩落,少主被擒。探出关押下落后,风银月因为要留在山上主持大局,而水千痕又自告奋勇要求前往,不得已,这营救少主的重大任务交给了他,而他所带回的结果是……

“算了,我自己去一趟。”风银月轻蔑的瞄他一眼,如是说。

“去也没用,他不愿回来。”水护法放下茶碗,拨着变了调的琴弦:“再说,你去一定会打草惊蛇,引起整个信守庄的注意。”

“我会打草惊蛇?”风银月再次愤然:“你是说我武功不好么?!”

开什么玩笑?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地牢,难道我不行?门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银月,自信不仅在地位上,在武艺上也是数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