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以后,教室里的气氛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浓重了起来,这种浓重不是一个紧张可以概括的出来的。新书一本又一本的下来,书洞里放不下了,于是都学着复读生的样子把书码成长的或宽的方阵摞在课桌上。方阵一个连着一个,远远看去形势非常壮观。韦家宝用手狠狠的排击着书面,兴奋的叫:“呀,这么多,这么厚!”

谁知,李广鹏却冷冷的说:“这还叫多,还没到多的时候呢,过了年后你再看看……”

韦家宝比划着:“有这么厚?”

李广鹏轻蔑的说:“不止,到时候书都是一套一套的,这练习那讲义,告诉你,很多连看都没看过。”

韦家宝问:“那买它那啥?”

李广鹏说:“垒着玩呗,不信到时候就知道了。不过,上课睡觉就安全了,垒那么高老师根本看到见你低着头在干什么……”林萌忐忑不安的翻着她的新书,刚转到这个学校时的那股激情和自信在补课期间就差不多磨光了。仅仅半个月她就意识到了自己以后的学习一定是万分艰苦的,两个学校不同的知识结构注定林萌要赶上去就的花上双倍的工夫。想着,林萌有些泄气了:要不,真的做好复读一年的准备?要么,知难而退现在就转到初二年级学习?可是,要是这样是不是很没面子?原来的同学会怎么看我呢?那时,我可是他们中的佼佼者呀,更何况,还有许海波呢?难道不能跟他一起上高中,别的不说,俩个人邻里邻居的住着,人家去重点了自己却在复读,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呀。好了,什么也别想了,初三了,拼吧,累不死的!

初三班自然比别的年级多受到了些“额外照顾”,先是在时间安排上,必须“舍己为人”:只能早来晚退,决不能晚来早退,否则,办公室里有请。大多数同学对这没有什么意见,历年来都这样!初三了,理所当然要多上两个晚自习呀。现在的作业那么多,别说是增加两个晚自习课,就是再增加两节又能有几个同学可以做的完那铺天盖地的作业?

不是每个学生都能投身学习中去,即使他们做在教室里,他们依然感觉不到中考的严峻性,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中考。这些学生,是坐在后排或多或少的几个男生,学习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点缀,甚至坐在教室里只是一种不得不承受的来自家人的压迫。他们之中有的是天生鄙视学习,有的是底子太差,自暴自弃,在后排,那个通常被老师们遗忘的地方,他们逍遥自在,他们自生自灭。有个别的也想自强一下,但往往毅力不足,前一天的誓言,第二天就忘到爪哇国去了。

‘后排男生’常是一副酷酷的模样,至少是自以为很酷,他们大多具有幽默感,爱说一些诙谐的话引起别人的注意,在笑声里他们得到暂时的被肯定的满足。偶尔他们也会在课堂上接着老师的话头说句另类的话,同学们笑了,老师寒着脸,不是漠视就是冷冷的一声呵斥。不过,好在他们天生乐天,挨骂了也不放在心上,一笑了之。“后排男生”也颇讲义气:“有钱同花,有架同打。”对别人相求的事情很尽心的帮忙,很少令相求者失望。

在这个班级里,“后排男生”中有三个人关系特别好,他们是肖世伟、何运良和符江。这是三个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自诩为“‘阳光’三剑客”。肖世伟在三个人中,即使在整个男生群体中,说话是最好分量的。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路见不平,哥来相助,看我的--”那句“看我的--”还没落音,拳头就砸向目标人物的身上,好在他懂得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下手不重,尤其在朋友之间,作用力更是在空中就消磨了大半。

与肖世伟的魁梧和何运良的高瘦比起来,符江就显得单薄、矮小了很多。只到他们鼻尖的符江却是三个人中最灵活的一个,人也长的最帅气,有些台湾明星林志颖的味道。符江的爸爸是煤矿的一个主要负责人,很有实权,这也是符江对学习抱着无所谓态度的主要因素之一。他很不屑考高中,认为高中的日子不是人过的。他的目标很简单:考技校,然后去煤矿找一份美差。这些是用不着符江担心的,他的爸爸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学习的料,该怎么办,早替他想好了。矿区有一座只招收煤炭子弟的技工学校,学生毕业了就分配到矿区主管的各个煤矿上去,好不好也就这样了。

韦家宝跟“三剑客”的关系不错,下课的时候老是往他们堆里扎,吹会牛皮再嘻嘻哈哈的跑回前排自己的势力范围。

一次符江问韦家宝,说:“小宝,坐在你旁边的那个林萌怎么样?”

何运良一脸坏笑:“是不是想要人家小宝给牵个红线?”

韦家宝叉着胳膊,摇头说:“没好处,不干不干。”

何运良道:“要抄一封情书给人家?人家刚来你可别吓着她了。”

“不会不会,哄她玩一下罢了。”符江又说:“让老大去追吧,怎么样?豹子。”

肖世伟的小名叫豹子,此时他正在很入神的看一本武侠小说,不耐烦的大手一挥:“一边玩去。”

自习课上,韦家宝听着从符江那里借来的随身听趴在课桌上睡觉,周围同学都忙的要死,他的日子过的可真轻闲。林萌羡慕的看了看他,感觉有些无奈:前几天的讲义、练习还没做完,今天又了好几张,不说别的,自己都快被这些题压死了,唉,人与人就是不同!同一张讲义张昕仪半个小时就可以做完,自己一节课有时连一道题还做不出来。等一张讲义做完了,正确率还难达到5o%,怎么混的呀?要是在”一中”,我决不可能落到这么惨的下场。林萌悲哀的想。韦家宝还在酣睡,大半个自习课就这么让他睡过去了,除了羡慕还能有什么?林萌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韦家宝的桌子,声音很轻,却让韦家宝惊慌失措,他条件反射的坐直身体,眼睛直直的盯着黑板。林萌捂住嘴窃窃的笑:“老师办公室有请。”

知道是林萌捣鬼,韦家宝重重的嘘了口气,他摘下耳塞,手不断夸张的按摩胸口:“吓死了,叫你吓死了。”

林萌说:“也没死呀?你在听音乐?谁的歌借我也听听。”

没想到韦家宝很坚决的说:“不行。”

“为什么?”

“你快点做作业,跟我学坏了怎么办?”

林萌说:“你怎么不做作业。”

韦家宝很得意的笑,道:“我早就做完了。”

林萌不相信的问:“前几天的你都做完了。”

“恩。”

“今天的也做完了?”

“差不多了,留两张回家再做。”

林萌还是满脸的不相信:“哼,骗我。”韦家宝把身子转向林萌,他握紧右手拳头,弯曲着伸出小拇指,用左手卡着小拇指说:“骗你就是小狗这么高的。”手指又往下移了移:“这么高总行了吧,就这么高。就这么高。”

林萌被他逗了直乐:“谁管你多高,快点拿来借我听一听。老天!我都好久没听过歌了。”

魏敏穿着前天买来的衣服问林萌好不好看。是很好看,漂亮的女孩子穿什么都好看,林萌夸奖了一句。魏敏很高兴的笑了:“开始那个卖衣服的怎么也不肯卖,说八十块连本钱都不够,我就给她硬讲价,都是老熟客了,少赚一点吧,磨了大半天还松口。”

“八十块买了?”林萌心不在焉的问,很小心的闪开旁边一辆行驶来的摩托车。

“哪有,八十五买的,也不能叫人家不赚一点吧。”

林萌又看了看衣服,那是一件红色的牛仔套装,魏敏穿在身上显的很有活力,而且活力中带有一种妩媚。“太贵了点。”林萌说:“要是我肯定舍不得买。”

魏敏嘿嘿一笑:“贵是贵了点,可是我想买的东西一定要买。……对了,林萌,你今天晚上去不去看电影,我一个朋友约我去看电影,你也一起去吧?介绍你们认识。”

林萌摇摇头:“你自己去吧,我还有很多作业要做。”

听别人说魏敏家不是有钱的那种,可为什么她总是出手那么大方呢?她是班里最常穿新衣服的女生,穿新衣服当然没有错,可是现在是初三呀,初三就应该集中精力学习,不能在吃穿上下工夫呀。林萌不太满意她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更不喜欢她炫耀似的花钱。魏敏怎样是她自己的事,林萌无权也不想过问,走在一起的时候,林萌一般保持沉默。

“三剑客”在前面慢悠悠的骑着车,故意大声的说笑,每个人的手里都夹着半支点燃的香烟。魏敏有意的加,追上他们,很妩媚的向他们打招呼。知道是魏敏,“三剑客”头也不会,一副很傲慢的模样。魏敏却毫不介意,继续说:“现在怎么这么早就回家?怎么学好了?”

符江说:“还早?家里还等着洗碗、抱孩子呢?”

林萌“扑哧”一声笑了,肖世伟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又回过头去,这个动作叫林萌感到害怕。

魏敏很讨好的问他们:“星期天体育场有场足球赛,你们去不去看?我有朋友可以帮你们弄到票。”

符江一脸地不屑说:“想去看还用的着你弄票?”三个人从拐弯的路口走了。

林萌看了看魏敏,替她生气的说:“那些人怎么这样?一点礼貌也没有。”

魏敏却说:“要是有礼貌也不叫‘三剑客’了……”

在小区门口遇到许海波,他跨在自行车上一脚支撑着地面正在给门卫说话。见到林萌,许海波转回身子对着林萌朗朗的笑着打招呼。林萌感到一阵莫名的惊慌,红着脸应了一声,匆匆逃开了,走了很远心却依然在砰砰跳。“怎么这么没出息?”林萌笑着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眼前却闪现许海波朗朗的笑容。

“三剑客”依然慢悠悠的骑车,慢悠悠的抽烟。路上来来往往到处是匆忙的身影,现在是下班、放学时间,是人群流动的高峰期。混在其中,他们像是不和拍的音符。符江重重的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蒂很潇洒的弹向空中,烟蒂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路旁的法桐树下。符江说:“林萌怎么跟那婊子混在一起?”他故意把“婊子”两个字说的很重,自以为很“男人味”。

“看模样林萌也不像那种人。”何运良说:“在班里不是很老实的吗?学习又刻苦。”

符江说:“别看不看的,只要是跟那婊子在一起的也肯定不是什么好鸟。你看那婊子现在能的,翘着舌头跟着人家说普通话,自己几斤几两重谁还不知道。”

肖世伟不耐烦的说:“行了,说什么,管咱什么事?”

符江赶紧说:“就是,管咱什么事。豹子,明天第一、二节课还去不去?”

肖世伟问:“第一、二节是什么课?”

何运良说:“山西马的,还有他妈的英语。”

“不去,睡觉。”

开学后的第一个星期就要过去了。星期五的最后一节课,同学们安安静静的坐在坐位上等待最后的结果,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星期六星期天的补课怎么安排。课是一定要补的,至于怎么个补法,同学们各说纷云。最有可能大概是和去年一样半个月休息一天。

马西三竹竿似的在教室里晃够了,钓足了同学们的胃口,才走到讲台前,用沾满粉笔灰的黑板擦在讲桌上用力的拍几下:“……回去洗洗衣服吧,别都堆到休息天才洗。学校决定咱们一个月星期一次……”

“啊?”下面顿时响起了惊异声:“一个月星期一次,这么虐待我们。”韦家宝的声音很大:“不行,不行,抗议!”

马西三听到了,说:“你给我抗议是没有用的,要抗议去找校长。”

韦家宝对着马西三嘿嘿笑:“说着玩的,说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