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郑重承诺,但我却“不经意地”,又将这事儿透露给了李丹亭和段书剑。至于他俩是否会辗转说给其他人听,我可就无从考查了。反正我跟我们公司那几个老员工一样,蛮尊重梁锐的个人隐私,因为我也对李某人和段某人反复交待过:“这事儿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千万别再透露给其他人了!”

两周过去后,我曾经学了四年,却从没认真读过的《大学英语》被我彻底拿下。一个月后,从前只能听懂几个单词的中央九台,如今我只偶尔有几个单词听不懂。

段某一见我泪渍斑斑的脸,立刻惊叫:“出什么事了?你!”

终于,在晚上九点整,修远一把抢过我放在电脑桌上的传真,一边气呼呼地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一边冲我厉声命令:“你马上过来!”

修远瞅瞅我手里的传真,目光里充满意味深长的探寻:“小安,这是份商业邀请函,你独立翻译没问题吧?”

我正洋洋得意于自己的飞进步,岂料好景不长,现代版南郭先生的悲剧差点在上海市淮海中路的千寻公司来他个历史重现。

“啊!辛苦辛苦!”我点头哈腰——他妈的!求人真难!

我先递上简历,偷眼观察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男人。此人四十岁上下,面部轮廓冷峻而优雅,透着股绝尘世的书卷气。一副精致的无框近视眼镜后面,藏着对似乎永远波澜不惊却饱含智慧的眼睛;挺直的肩膀,修长的双臂,令他即便坐着,也让人不难想象,他是个挺拔颀长、有着古典味道的男人。

时间尚早,办公室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这无疑增加了我的精神负担。我犹如芒刺在背,紧张得直懵。我知道,他一定在将此刻的我跟他印象中参加笔试的李丹亭进行反复比对,并在内心反复自问:“她们俩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在整个会议期间,以不光彩的手段混进公司的我时刻提心吊胆,恍惚间,我面前的会议室就变成了包青天的审讯大堂,那些说英语比我说普通话还利索的真洋鬼子和假洋鬼子们,同时变成了手持大棒分立两侧的衙役,而且,他们一张嘴说英语,在我听来,就像极了包大人在开庭前,从衙役口中出的、震耳欲聋的示威声:“威——武——”整得我脑神经几度濒临崩溃。

“咱们把李丹亭叫上,这次让她请客!”

段书剑大笑:“你原来这么讨厌上班呀?嗯……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养你呀!”

“那怎么行!”段书剑彻底清醒了,“咱们已经顺利闯过两关,今天可能是最后一关!你怎么回事吗!还没上战场,就想当逃兵啊?你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哪儿去了?你该不会是个纸老虎吧?”这是他第一次对我态度强硬,所以着实令我震惊而恼火。

“符合这些条件的,有个现成的人选……”段某说着笑着,脸上的表情如同墓地鬼火一般,邪恶而神秘。我想此刻,我那张妖冶如花的脸肯定不比他逊色多少,因为我和他只对视了一眼,就立刻明白彼此正在捉摸同一个人!

几天后的晚上,我钻进自己的房间,将买来的各种报纸铺了满床,再次搜寻来自淮海中路的召唤,但最终却没收到任何射给我的信号,看来属于我的机会依然渺茫。

但这会儿,她的思维突然从其德国老板那里一跳跳到段书剑身上,谁的大脑招架得住哎?!所以我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于是笑骂:“拜托!你说话不要这么东一句西一句好不好?刚说到你们老板是个蠢男人——兔子竟吃窝边草,怎么一下子又想到了段书剑?”

在被昏睡虏走前的一刹那,我听到一个微弱极了的声音,在宇宙黑洞里萤火虫般闪闪烁烁:“我要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