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缘,你在哪——”路雨生的呼喊在大山间回旋。

老板娘独坐在包厢的地上,衣杉不整,头蓬乱,好像与人打过架。她一把鼻涕一把的泪哭诉着:“我不想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个狗娘养的!”

她想起了哥哥也说过类似的话,一丝温情钻进心头,轻轻颔接受了他的保护。关于目的地,则还是说了鱼餐馆。纵然再不想回去那里,但是工资是应该得的,更何况她的现状需要那点薄绢,所以,打定了主意要回去和老板娘请辞,不顾前方风雨凄历。

“哥哥?”她想着护士的话,满腹狐疑,支撑着坐起来,盯着坐在床边的男人。

忽然,她一直握着的手机响了!

她臊得心嗵嗵直跳,猛地转身夺门而逃……

老板娘更生气了,接茬骂:“还傻愣着?不想干就滚,我这可不养闲人!”

路雪缘本想悄悄走开,不要打扰别人,没想到她竟主动招呼上来,立即回头,有点羞涩,婉拒道:“不了,已经很麻烦你们了!”其实,那冒着热香的液体真的非常诱惑她。

“我的包不见了,钱也没了!”她惆然脱口。

“什么事儿呀?”吕老三小声嘀咕着跟上去,脑子里产生无数遐想。

“我女儿有个可好听的名字叫王晓慧,是我取的,嘿嘿!”光棍儿脸上居然有了神采,“她可是个伶俐的丫头,爱说、爱笑又爱美。小时候,她想要什么她妈不给买,她就抱着我的腿撒娇央求‘爸爸,我想要嘛!’,那小样儿可招人疼了!”光棍儿仿佛又看见女儿可爱的模样,笑了。

恶汉绝不会对路雨生通情达理,但是他也确实希望光棍儿的病早点好,必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板也不愿意有人死在矿上。“刺儿头,去看看就早点回去睡,误了明天的工不会有你好果子吃!”他吼,凶狠地用手指了指路雨生的脸,牵着狗走了。

“该出了!哥,我来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开始经常对自己说话。

“急什么?吃个玉米再去呗,你……”!蒋晓慧话还没说完,路雪缘莞尔一笑跑入了雨中。“哼,老师的宠儿!”蒋晓慧作了个鬼脸,满心嫉妒。她的妈妈调到县医院上班把家里的房子卖了,新家正在安顿,所以她也暂时留在宿舍。

“你终于长大了!”

“爷爷——”路雨生睡眼惺忪,斜披着大棉被。

“你!……”李久白想骂草菅人命终于还是忍住了,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后来呢?”

“真的?!”兄妹俩尖叫,不知道如何庆祝这从天而降的喜事,竟用双手在桌子上拍打起来。

野猪怕火退了两步,终于转身跳到田里逃走了。“好险!”来人迅丢掉着火的棉衣,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是路爷爷!

他不讨厌听妹妹的“梦话”,不过时间不早了,于是提醒她说:“别胡思乱想了!柴拾得差不多了我们快回家吧,爷爷一定等着我们吃饭呢!”

雪嫁娘!望着久别重逢的恋人,他懊悔欲死。自己早该把这个幸福给她,那一切遗憾都不会生了!

人们七嘴八舌的尖叫着,路雨生则躺在地上大口的喘气,心如一团乱麻。

忽然,湿漉漉的女孩闯进了他的视线,赶紧咬着牙站起来。

“哥!”女孩儿抱住他的脖子放声哭泣。

“她叫我哥?出什么事了?雪缘!雪缘!你在哪?”同样的问题在脑中不住的循环,他头痛欲裂昏倒了。

……

路雨生清醒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里了。

“哥,你醒了!”溺水的女孩儿高兴的叫了起来。

“你?你叫路雪缘?你为什么叫我哥?我不认识你!”他一边问着,强忍着头疼坐了起来。

“这个……以后再说可以吗?医生说你头部可能受过撞击,有点血肿,刚才因为过度刺激使血肿扩大了……已经给你处理过了,不过他们嘱咐说,你还需要观察几天!”女孩声音很小,似乎有阵风都能吹没了。

路雨生看出她心中有鬼,想了想,尽量以平和的口气,问她:“你认识我妹儿吧?来自三川中学的路雪缘。”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她在哪?”

“哥,你躺下,我慢慢告诉你!”

原来,女孩正是路雪缘的同学蒋晓慧。她本来报考了一所师范学院,但是成绩没达到分数线。就在伤心失望时,校长找她谈话,告诉她路雪缘放弃升学的机会留在城市里打工了,劝她用路雪缘的名字到哈市美术学院报到。她动心了,所以,路雨生才会在这里见到一个陌生的路雪缘,并且适时救了失足落水的她。

“出去!”听完她的讲述,他万分气愤,心中替妹妹不平,为什么有的人努力奋斗却注定要与硕果失之交臂?有的人不必耕耘竟可以不劳而获?命运对妹妹何等的不公!“滚出去!”他又对蒋晓慧大吼一声,像是要把她吃掉。

蒋晓慧遭到他的暴骂,捂住脸,哭着,跑了出去。她太在意他的态度了!从小到大,她都在埋怨自己不是一个宠儿,直到路雨生忘我的扑向她,深情的凝视她,她才有了被重视的感觉。

所以,在岌岌可危时,她暗暗了一个誓:“一定要牢牢抓住这个结实可靠的男人!”

……

路雨生本想立即出院,却被医生制止了,医生告诉他因为伤在脑部所以不可小视,必须留院观察几天。无奈,他只好暂时留下了。

一星期后,医生们终于宣布了路雨生的“释放令”,他可以出院了!他高兴得像是刚出笼的鸟儿,欢心雀跃。正准备离开,蒋晓慧又送饭来了。或许是对他心存感激,抑或是内心惭愧吧,连日来,她不仅照顾他的一日三餐,甚至越了女人矜持的界线,精心陪护他,赶也不走。路雨生对她的怨恨也就消失殆尽了,心想,事情既已成定局,他愿意祝福她学业有成,而自己也要奔赴春城去寻找妹妹。

出了医院的大门,互道珍重,路雨生豪不犹豫的转身走向马路对面。

“小心!”

“吱!——”刺耳的急刹车声响。

“呯!”的撞击声。

“撞人啦!”有人在惊呼。

在一系列声音生的瞬间,路雨生早已被人推倒在地,回头一看,呆了——蒋晓慧被车撞了,倒在血泊中!——是为了救他!

……

肇事的小货车司机因疲劳驾驶而闯了红灯,他对自己的过错痛心疾,甚至在医院里跪地哭泣。然而,什么也换不回一个鲜活乱蹦的少女了!医生说蒋晓慧的伤势很严重,她将终生瘫痪与轮椅为伴。蒋晓慧的生命之光熄灭了,她想割腕、想拒绝一切治疗,都被路雨生劝止了。

“决不能任由她作践宝贵的青春!”他决心要帮助她重新站起来!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

他把刚领到手还没捂热的三年血汗钱倾囊献出了,也仅够支付一半的医药费。面对生命的脆弱,不禁想起了一个病友的话:“为了挣钱,险些丧命;为了救命,散尽钱财,像在兜一个大圈,不停下来便分不出谁在追谁。”

“是啊,我想用好穿好吃让妹妹快乐,却忽视了她的小脸上有好看又健康的笑容!那笑容,不正是我最想看到的吗?”路雨生暗暗誓,等找到妹妹,便要好好照顾她,只找一块地方平静的生活,不再过宁为金钱苦飘零的日子。

没多久,蒋晓慧的妈妈蒋郁芳来了,逗留一个月后又称工作太忙离去,临走把女儿托付给了路雨生。她没有责问女儿为什么去救他,也没有追问他们之间的故事,只知道女儿需要一个男人来照顾她,是一辈子的照顾!她认为他可以做到。

果然,她没料错,路雨生不想做个没有担当的男人,他把对妹妹的思念深藏在心底,陪伴着蒋晓慧。他愿意服侍她走完求学的路程;照顾她走出身残的阴霾;守护她——直到她找到幸福的曙光。

“我的雪缘,可怜的雪缘,哥不能去找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呀!”路雨生仰天长叹,把一生的牵挂抒予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