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常主管也是年轻人,也不能免俗,只是他比较狡猾,带着刚钓到的妹妹跑到了十里开外的一个小录像厅里去享受二人世界了,他觉得这样,肯定不会碰到同事。也该常主管倒霉,那天正赶上龙岗中心城广场开啤酒节,老葛拉了上早班的两个保安加周飞去那里喝免费的啤酒,结果没挤进去还淋了一身湿,几个人郁闷得不行,才晚上八点多钟,就商量着往回走找个录像厅看场录像去,哥几个一路走来,好多个录像厅门口的广告上全是些爱情片,都心照不宣的觉得索然无味,结果跑到了常主管在的那个录像厅门口,广告上赫然写着“本处连映香港激情喷血大片巨乳下的诱惑……”,几个人想都没想,呼啸着冲了进去,周飞跟在后面掏钱买票。

女人就是那么奇怪,特别是正值怀春的少女,嘴巴皮子好使的都当作了哥哥,而晚上梦到了绝对都是那些忧郁、木讷,会舞文弄墨却又不善言辞的男生。当年好多的女同学都是这样,秦芳是这样,樊艳娜也是这样。在跟秦芳谈恋爱之前,周飞在与舍友分享心得时就曾经这样总结道:“女人最喜欢的是写诗的,写诗的都是多情的,多情的都是嘴巴笨的,嘴巴笨的就只有写诗了”!

因为能写会吹(能写,指的是能在纸上写好多字;会吹,指的是声高调长,几能达到熄灯灭火的境界),新兵连结业的前一天,老连队的中队长和大队副教导员前仆后续,连夜赶来抢人,最终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周飞同志去了大队部享受“正连级”待遇去了,后来宣传股要人,被大了半级的大队长一顿臭骂给顶回去了。

这里还有个一个特色,凡是三来一补企业都会花钱请一个当地的人当所谓的“厂长”,也不管你认不认识字,只要你有门道,平常也不用来工厂上班,出了事情对下能威慑住想“糙事”的员工,对上能找到政府的官爷出面说话就行了,老板谁的工资都可以拖,就是不敢拖了这些地保们的工资。

起初,她并没在意几个老员工在谈论谁,自顾自的忙着整理行李,可是这个讨论实在是持续太久了,大有不休不止的趋势,好奇心很强的樊艳娜渐渐有了兴致,因为跟其他几个老员工还很陌生,不好意思插嘴打听,只好坐在床上颇有兴致的听着。

周飞赶紧召唤着重新组了队。常主管走到队列的后面小声恨恨道:“丢脸,过几天我再好好收拾你们!”然后整了整衣服,堆了笑脸,不紧不慢的走过去,亲自卖力地推开了大铁门。

副参谋长走了以后,站在那里又气又恼的周飞一声断吼:都给我站好了……向右看齐……挺胸收腹!第二排的一个女生操着一口浓烈的东北腔大声道:报告教官,我们挺得够高了!一群女孩笑得花枝乱颤,尴尬的周飞,不敢正面看着这群女生,黑着脸,背着双手,绕着两排队伍足足转了三圈,然后远远地站在队伍的后面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大虎在老大火的当口,冲进厨房操起两把菜刀,出门的时候,一直躲在暗处的桃花儿,一声尖叫扑倒在钱守国的面前,死死抱住他的双腿,声泪俱下地呜咽着。周大虎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嫂,红着眼睛一刀砍在门框上狼嚎道:“老大,老子咽不下这口气啊!”

老葛大周飞五岁,周飞当兵的那一年老葛退伍。进这家公司已经快一年了,他也是在职的八个保安中唯一当过兵的。老葛在那个冬天零下过三十度的小县城里当了三年兵,做了两年零九个月的饭,新兵连不到两个月,正要打靶的关口,被抽调到机关后勤部饮事班,是个连枪毛都没摸过的老兵!所以,早上开会的时候听到常主管神化周飞的时候,他就为有这么个老乡感到由衷的自豪,暗地里更是把周飞当作了自己的亲弟弟,两个人很快就熟络了。关于这家公司的许多故事,周飞都是那几天6续在老葛的口中得知的。

在经历了上海之行后,周飞没了前几次面试的那种紧张,大胆的看着矮了自己半头的常主管那头拉细了,染了些许黄色,并且明显喷了啫喱水的精致的头。

周飞这下很肯定地说道:“没关系了,没人会像你那样闻的!”

“6总”仿佛是对周飞有了好感,本来是想好好给他们俩点顔色看的,这下突然没了兴致。站起身很诚实地说道:“今天太晚了,工厂就快下班了,你们去前台拿张表单先填着吧?”然后又上前拍了拍胡亮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出来打工不能太diao了!”

保安带着两个人上了三楼,然后又七抹八转地到了一个小隔间门外,房门上赫然写着“天江市劳动局驻深圳龙岗办事处”。这“办事处”的隔壁就是厕所,明显是个“万人坑”,散着浓烈的骚臭味。

赵卫将潘大嘴按在椅子上,俯在他耳边问道:“潘老大,刚才在骂谁呢?”

惠州离深圳到底有多远,胡亮和周飞都没有概念,上了车后,售票的女人很关心地说道:“我知道你们出来打工都不容易,就一个人给二十块钱吧。”

胡亮搭腔道:“就是,再不出去,就只有在家里混吃等死了。”

周飞的变化,是岳文平始料未及的,两个人躲在鱼塘的角落里,岳文平一直在听周飞不停的检讨自己和对未来的迷悯,没有一句牢骚,谦虚的像个学生。岳文平也仿佛受到了一次心灵的洗礼,收敛起了玩世不恭的性子,敞开心扉和老朋友聊了一个上午。岳文平给自己的现在和未来总结了三十一个字:“表面风光,口袋没钱;吃喝不愁,皮厚就行;财无望,前途渺茫;他妈的坐吃等死!”

“白玉兰夜总会”就在周飞住的那个旅馆的隔壁两条街,小范轻车熟路,他们之前有向这个夜总会推荐过一个清洁工。周飞去的时候,夜总会还没有开始营业。

一个男人对三个漂亮的女人,周飞很不习惯这种场合,坐在那里手足无措。幸好那两个应该是人事助理的小姑娘并没有太在意周飞的到来,埋着头坐在电脑前忙着自己的事。人事主管整理完自己的东西,把周飞让进了里间的小会议室。

儿子在部队呆了五年,她除了思念外,根本就不着急,在他们的心目中,儿子去部队是跟着党走,吃点苦头不算什么,况且,那么浩浩荡荡的一群年轻人同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周飞退伍前半年,胳膊摔成粉粹性骨折,洪胖子瞒着周飞告诉了他的家人,周飞很悔恼也很期待,五年了,真想父母能来部队看他一次。可是,那次父母仿佛无动于衷,过了好久,父亲才写了一封信过来。直到周飞退伍回家的那一夜,母亲才拉着周飞的胳膊边问边哭……。

周飞转了几圈,恼火的很,脖子一仰没好气的说道:“干嘛?我是来应聘的!”

“有三十的,五十的和豪华房,都有空调……”几个女人忙不迭的七嘴八舌应到。

岳文平笑着说:“妈的,没出息,至少也要搞辆砖车啊?”

赵卫很无趣的自个喝了杯中的酒坐下来说道:“大家知道这段时间来的遭遇,一分钱没搞到,还差点让我丢了小命,再这样下去,凭我们几个人,没钱没势,成了不了大事的!”

钱守国决定跟赵卫私下谈谈,后面的事情必须要有一个详细的计划,再这样蛮干下去肯定不行,钱守国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如果自己的那些计划赵卫不同意,他就摊牌。钱守国骑着辆自行车第二天早上就赶奔赵卫家,坐在门口劈柴的赵卫的父亲,老远看见钱守国,没好气的大声说:“小卫不在家,这个死鬼昨天晚上就被车子接走了!”

洪胖子其实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在他脑子里,钱是没有什么概念的,退伍费一千多块钱,早就花得光光,凑给王小五的七百块钱还是在姐姐那里借来的。跟着赵卫和钱守国混,是因为实在不愿意再跟着父亲在山上采石头,晒得皮爆肉裂,一天只挣三五十块钱。他的想法很实在,跟着兄弟们混混看,攒点钱以后买辆“的士”,过过逍遥自在的日子。谁也不曾想过,这个不善言辞看起来很老实的年轻人,几年后会天降奇缘,第一个成了百万富翁!

岳文平他们的包间离厕所不远,潘大嘴喝完酒哼着小曲儿去上厕所,却醉熏熏的一脚把岳文平他们的房门给踹开了,这家伙进了房间也不抬头看人,一边拉开裤子拉链作势要掏家伙,一边嘴里咕噜着:“操他妈的!生意这么好,连厕所里也摆了一桌!”

洪胖子笑迷迷的探过头问道:“所长,什么时候放我们走?”

杜股长上前很严肃的说:“刚刚下的文件,请你们配合一下!”

老所长不急不恼的说:“年轻人,讲话要有证据,不要乱洒,这些事情我们为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没人过来报案?”一句话,把个年轻的股长顶到了墙上下不来。

岳文平把车开到了邮电局宾馆的停车场,然后对周飞说:“她现在回不了家,就在这里让她歇一下吧,酒醒了我们再送她回去。”然后拉开车门自顾自的走了!

秦芳紧挨着岳文平坐在了周飞对面。她今天穿了一套蓝白相间的阿迪达斯运动休闲装,松散的长用橡皮筋很随意的挽在脑后,额头上有几根恣意凌乱的刘海,虽然补了一点妆,可是眼圈黑黑的,眼睛还是明显的有些浮肿,静静地坐在哪里,眼波流转,慵慵懒懒、凄凄怨怨的样子。

周飞下午回去得很早,顺便在镇里买了很多菜,这么多天没有在家正正径径的呆着,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很不像话。

岳文平酒吓醒了一半,安慰着:“不要哭啊,周飞到底把你怎么了?”

秦芳咬着嘴唇红着眼睛幽幽说道:“周飞,我们都变了!”

晚上九点多,秦芳给周飞的同班同学岳文平打了个电话,约岳文平晚上来她家。

没想到老秦爽快得很,赶紧答应了说:“哈哈,我不管了,只要你们谈好了,都没关系,反正跟谁都是买。”

潘大嘴的脸痛得扭曲成一堆破棉絮,睁开血红的眼睛恐惧地看了看赵卫和站在身后的钱守国,酒已经吓醒了一大半,赶紧老老实实弯着腰坐到了沙上。

单老板明显开始有些恼火道:“小兄弟不要那么大脾气!谁都不是被吓大的,这样吧,我每吨煤给你们一块钱回扣,其他的我就作不了主了!”

钱守国在老婆那里申请了一千块钱,五个人上了路。洪胖子来了精神,卷起袖子走在最前面,他一退役回家就在胳膊上雕了头飞龙,洪胖子跟兄弟们打赌:“我等会坐车一分钱不花,保证人家屁都不会放一个!”

洪胖子站起来对钱守国说道:“老大,咱们是不是可以进入下一个程序了”?

韩总曾经对自己这位爱将有一段非常经典的描述:“刘副总最好不要去车间,他一去不良率就会猛增,生产效率就会狂降!”

事实上的确如此,只可惜刘副总产生的哄动效应要延到他第二次来大6工厂了。这一次刘副总因为是第一次来公司,而且背负了为公司导入Iso管理体系与eRp系统的重要使命,除了与老板晚上去过几次车间,参加了几次公司主管会以外,几乎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每天都埋在文案前,直到专案告一段落,他才匆忙地花时间与自己的部属们沟通。所以,真正与刘副总打过交道的人非常有限,而更多的员工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这位老帅哥。

周飞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与刚出来的常主管几乎撞了个满怀,常主管黑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与周飞擦肩而过,这让周飞心里惴惴不安,就那么一瞬间,他想到了,难道是自己和常主管跟员工谈恋爱的事情败露了?

周飞多虑了。见到周飞,刘副总显得很开心,他紧紧搂住了周飞的肩膀用浑厚的非常有磁性的男中音说道:“当兵的,谢谢你最近一段时间的帮忙!”

周飞被这个举动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木讷地没有回应。

刘副总看到周飞这样的表情,哈哈大笑道:“不要紧张,我不会吃掉你的,叫你过来只是跟你聊聊天,咱们不谈工作!”说完拆开一盒“长寿”烟,丢给了周飞一根。

周飞感觉刘副总与韩总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虽然他们的口气与文化修养都很相当,但一个深遂懦雅,一个豁达霸气,兴许这就是所谓的性格互补吧?周飞不懂企业管理,但他感觉两位高管都不同凡响,有这样的领航人,公司肯定会越来越壮大,这也让他更坚定了在这家公司有一番作为的决心。

正如刘副总自己承诺的,他和周飞几乎没有聊到实际的工作,只是问了问周飞的感受,也不深究,更没有像一个真正的领导那样拿腔作调的给你一些教诲,从头到尾他都在笑迷迷的倾听,而且还有意岔开话题,问一些无关紧要、海阔天空的事情,这让周飞很不解。

聊天持续了很久,周飞算了一下时间,自己应该是最长的,因为他是最后一个,可以不受时间的约束,兰小姐只通知了他几点钟到公议室,而前面的主管,每个人安排的时间全部是四十五分钟。

周飞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直到最后刘副总才轻描淡写的交给了周飞一项任务:“公司决定设立一个基金,专门针对家庭困难和伤病员工的补助,你帮忙起草一个办法,然后请兰小姐邮件给我!”

周飞有点蒙,刘副总惜字如金,而且看起来并不欢迎周飞再去问更细致的问题。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周飞有点喘不过气来,他坚定地认为,自己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在老板们心目中举足轻重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