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上站着一个年龄不到二十的年轻人,方头大脸,白白净净,一身学生打扮,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我也这么认为,现在,光绪狗皇帝昏庸无能,西太后当道,贪官污吏横行,天下已如一堆干柴,只要我们把把杆子一竖,完全可以取而代之,何必要让别人来分一杯羹?”说这话的,是原江西洪福会大光山堂的堂主姜守旦,前不久马福益从汉口回来时,他在长沙“上山插柳”进了内八堂,当上了盟证香长。

“谁?”屋里传出一个女人怯怯的声音。

“口令?”江边一艘寻常运货的船上有人低声喝问。

马龙彪去意已定,但仍恋恋不舍地盯了海棠一眼,回过头来,又看了唐兰一眼,站起来,双拳一抱,说;“江山不改,渌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了。”

马龙彪说这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信。

今天晚上,只要马龙彪来了就行,那他就在劫难逃了。

“马老板,您来啦?”胡氏嗲声嗲气地站起来,像是见到了久别的丈夫一样迎上去。

“既然天助你我,此时不走还待何时,过了酉时三刻,关了城门就麻烦了。”刘揆一兴奋地道。

于是,两人便换上钉鞋,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未惊动任何家人,打开侧门,就没入到风雪肆虐的夜之街上。

此时,有钱人已经缩到温暖的房子里寻欢作乐去了,无钱人也是早早地熄灯歇息,就连衣不蔽体的叫花子,也躲到那些可以避风的角落里去了。所以,街上空荡荡的,难得见到有人行走,地面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两旁黑黝黝的房屋,把街道衬得犹如一条白色的飘带,有人在上面行走,便格外地显眼。

一出门,黄兴和刘揆一便紧靠街边急走,尽量不走到那些显眼的地带去,虽然马福益对刘道一说过,只要人一出门,便有帮中高手暗中保护,尽可放心大胆前来的话,但俩人觉得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赶到西城门,还未到酉时三刻,,城门仍大打着,不知道是俩人穿着打扮太过普通,还是天太冷,兵勇们不愿出来,俩人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和盘问,顺利地穿门而过。

一出长沙城,天地骤然宽阔起来,道路两旁只有些稀稀落浇的农户,绝少密集的村庄,雪光映照下,大地一片白茫茫的。

爬上一座低矮的山岗,前面一丛油茶林里,传出一声低沉而威严的喝问;“口令?”

俩人一怔,刘揆一随即回答;“江湖。”

听见回答,油茶林里没了声响。

走过油茶林,黄兴刚想驻足往里观望,被刘揆一一扯衣角,继续往前走去。

“不能看么?”黄兴轻声问道。

“最好是不要看,即使是走进去了,也看不见他们的。”刘揆一轻声道。

“那……”黄兴还想问什么,但让刘揆一用手势制止住了。

当初,马福益还告诉刘道一,来者要记住两句话,那就是;江湖义气,千秋永存,遇到有人问口令,只说两字即可,否则,后果难料。

按字面,应该还有三道关卡,刘揆一,黄兴,对马福益办事认真负责的态度,心细如的办事作风,心折不已,普遍流传的两句话,拆做四个字来用,一般人是怎么想不到的,这样一来,就可防止别的江湖人士接近,更可防止官府“眼子”的混入。

下了小山岗,便是一片空阔的田野,,道路笔直,两人都不说话,好一阵急走。

走过田野,在一座山脚下过了“义气:关,然后,道路就在高低不一的山脚下蜿蜒。

刚进入山区,刘揆一和黄兴都觉得浑身燥热不已。

“菫午兄,我们是不是稍事休息一下,下一关可能就在前面的山坡上。”刘揆一望了望前面高高的一道山坡,轻声提议道。“我背上可是给汗湿了。”

“也好。”黄兴说。

说歇息,其实并没地方坐,两人只是在地上蹲了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就一鼓作气地往山坡上爬去。果然,在山坡上遇到了“千秋”关。

过了“千秋”关,黄兴轻声问;“该会到了吧?”

因两人都急于赶路,也没计算时间。

上完山坡下山坡,刚下完山坡,前面一棵老樟树上,就传来一声断喝;“口令!”

黄兴、刘揆一心里一喜,两人齐声答到;“永存!”

话音刚落,樟树上就纵下一个人来,稳稳地站在两人面前,那人扯了个“拐子”,朗声道;“在下姜守旦,奉龙头之命,在此恭候大驾。”

“姜大哥言得了,请前面带路。”刘揆一道。

“请。”姜守旦说完转身就走,黄兴和刘揆一紧随其后。

走了几步,黄兴环眼一看,才觉这是块山间小平地,姜守旦正带着他们朝对面山脚下走去,再看四周景物,估计此处该是一座被废弃了的煤矿。

还没来到山脚下,对面就传来一声断喝;“口令?”

“江湖义气。”姜守旦答。

“千秋永存。”对方答。

“陪堂堂主李香阁,恭迎华兴会会长,恩哥。”恩哥是指刘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