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为皇后方氏调理身体的首席御医董老黄,乃天下首推医家名流,虽说与儒家文墨相当,医者同样无有第一的说法,大多各有专攻。可董老黄精通杏林各术,外养内修,几十年前便有人传言他有与华佗扁鹊座谈师药之能。

一路行来走走停停的青年,在这一双鬼灯般的灯笼前走的格外快,人影一闪就消失了。京畿地上仅有的一点光亮,深夜中的大红色,红光朦胧氤氲,冷风冷雨也吹不熄淋不灭,像一团跗骨之蛆的血。

陈忠又挠挠头,低声道:“俺不想走。”

从无家无业到权势侵天。

女子红唇恹恹,答不上来。

“你是很大,却没这么大!”青年道:“也不能有这么大!”

青年果断摇头,“魏王可当大任,必能应付裕如,至于草民陛下是想让契丹皇子看看你有多缺人才么?”

封侯亭中,前朝京畿道兵马大元帅刘亮死于生父刘祠掌中,后刘祠加封京畿道兵马大元帅,父承子业。

极多参劾秦苍然的清流言官有口皆碑,彩器韶澈,皆是如此而亡。

“依你之见,朕有几成胜算?”楚平婴依然盯死青年,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

男人嗯了一声,突然问道:“可有法子让它适用于攻伐?”楚姓天子十分熟络的将手臂搭在青年肩膀上,笑容可掬。

建筑造型古怪,十二角十二檐十二层,直插天际,望向何方皆有俯瞰之感。若能平齐而观,便会发觉放眼望去,京畿乃至天下,无有能与比肩者。

三监,管叔姬鲜、蔡叔姬度、霍叔姬处。

老东西咧嘴呵笑,像是又看到了那个倔强的小鬼站在晨风中。那时小东西的脊背还不如现在挺直,长得也不如现在好看,白嫩的很,就那么直愣愣站着,既不喊人通禀也不言语,与门前石狮照面,像是在面壁思过。

老东西签下军令时的决然果敢,大笔舞动,夭矫如龙蛇。鲜红的朱砂手印按在泛黄的青纸上,与字迹红黑相间,仿佛荒原焚烧的枯骨上流淌着鲜血。冲天豪情浓郁的几乎溢出金銮殿,充塞天极宫,像一场涌动的熊熊烈火。

折扇青年与掌司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这里没有好人,至少没有纯粹的好人。

“陛下要与你做一桩买卖!”宋太虚面目阴沉,大胡子像先前那样快速摆动,“老夫觉得你并不亏!”

但林枫不一样,他孤家寡人一个,所受夸赞必然是发自内心。这让少女越发好奇了,没想这个有真本事的人长得文弱消瘦,连自己也打不过!

“至于第一个”老东西想了想,忽然朝门外喊了一嗓子,下人匆匆忙忙跑进来稽首,“把明珠叫过来,给这小子看一眼,再敢咧咧素未谋面老夫活劈了他!”

认清林枫时他释然了,有一个指着楚平婴的鼻子骂他昏庸无能的生猛师父,本身又是个为风尘女子得罪魏王和唐家的小混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有什么是这对师徒不敢干的?

但看得出人家受过严苛的击技训练,速度奇快,对时机拿捏极准,到了见缝插针的地步。每次他刚有动作,旧力尽去新力未生之际,就会被少女一脚挑翻,落点精准,必然是后背朝下仰面朝天,既不造成实质伤害,也不让对手起身。

林枫边想边走过护院石狮,正要抬脚登门,小腿忽然定住了。整个人像是一座雕像,伫立在宋府门前,此刻这座雕像眼珠正对两位守门将士,迷茫的俯视他们!

他看向与自己齐头并进的青年,仍是当初的标志折扇,仍是当初的难得糊涂,不由得呵呵笑道:“糊涂兄在这京城中,算是多不好的人?”

云小子哂笑摊开手掌,像是在说看吧,本公子忠言逆耳你不愿听呀。

但她仍旧做了最坏的打算,因为对男人的了解没有为她立下寸功。如果青年落荒而逃,蛰伏的姜丫鬟会迅速关门并给他一闷棍。等他醒来一切都结束了,她可以骗他说你小睡了一会,什么都没发生。

她含着半句话靠近青年,雪白颈脖下是让人深陷的隆起弧度,浓郁体香从豆蔻初开的芳华之地汹涌而出,暖香味让人眩晕。

林枫吸了口气,“那你放我出去!”

林枫深深呼出一口气,加紧步伐。怪不得精通人情世故的糊涂兄,在自己出狱后并非首要送往客栈报平安,原来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哪里都不一样,”折扇在方文手中晃了晃,拍打在掌心,“其实并非不一样,此女天资绝色、性情温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是不算很另类的。可放在老宋家就很不正常了!几日前我特意查了一查,听说她还会女红!”

老人想了想,“那是为平明之理?”

“有些道理只有京城讲得清楚,郑州太小,天下也不大,能讲清道理的只有这里!”

从未如此失礼的杜大公子一脸磕搀,抬手示意他别着急,吃完再说。

林枫一口咽下,浑然无常,不觉那纷纷投来的目光有异,笑着道:“道义一事有则有无则无,于我如浮云,楚宋秦三人一个跟我讲苍生存亡的大道理,扔来一封书信就算完了,也没个交代,另一个筹谋算计,把我一门师兄扔到兵营救灾,腿断了四条,最后一个挟天子威严相要挟,动辄杀机!我为何要跟他们讲道义?”

“跟你过不去的人挺多!”杜振随口道:“皆非寻常人。”

“你也非寻常人等,多你一个也不多!”

杜振撇撇嘴想撇出嘲讽的弧度,因为怒容无法实现,只得冷哼了一声,“并非所有人都对你趋之若鹜、是友非敌。这么大的京城”他张开大大地环抱,然后食指拇指搭在一起,拱成圆形,“你只占这么一点,很小很小,微不足道。世间的中心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陛下身上转移,你不必想太多,我对你没有兴趣,也不觉得你有本事让我提起兴趣!”

“那最好,你我都省力!”林枫呼了口气。他听得出杜振的诚意,也不在乎杜振瞧不起的起他,这种事无关紧要,事实会证明一切。他在意的是有了宋家这条庞大的纽带,两人不会兵戈相向。

不过他转而一想,以后似乎也不须再动无谓兵戈了,对谁都是,京城再没有需要自己操心的事。剩下的目标是活下去,活得越长越好!最好是能趁楚平婴不留神开溜,溜到哪里都好,只要不在京城。

这很容易么?林枫有时会这样问自己,答案是否定的。

一想到这林枫就觉得前景很茫然。

“是很省力,少了一个劲敌。”杜振很平静,话音一转道:“以往我居住辅国公府跟宋太虚研习兵法韬略,人尽皆知,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往后依旧如此,与你说一声,莫要以为是对宋家门楣有意,抢你营生。我这个人无趣的很,除却一年前陛下加封骁骑上将领兵的官职,我准备了几日,此外不曾对何事上心。”

看了看拿着包子的青年,杜振补充道:“如果我想要,会亲手打造出另一个门楣世家来!坐享其成太无趣了些!有本事的人会自己挣金银,只有废物才只会伸手去花,花银子谁都会,没啥意思!”

感觉到杜振的目光,林枫转过脸来与他对视,从容不迫,然后又转了回去。咬了几口包子,他将‘骁骑上将’四字记在心底,死死按捺住心中震惊。

二十岁的骁骑上将,怪不得傲然自若,对人对事漫不经心一点不感兴趣。那不是装的,人家有这个资本!

林枫突然想起来听潮阁中光景,方文高座群老之间,位高尊崇,而这位的座位乍看普通,不甚引人注目,如今想来倒也耐人寻味。他坐在一道线上,老家伙们与年轻一辈的分割线,他是区分新老之人,有资格与老家伙们毗邻而居!

他将包子整个塞进口中,堵住一口惊叹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