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淡漠的神色不动,将琴放回令仪面前,“这是把好琴。”

令仪听见脚步声却头也未抬继续执笔落画,她身前书案上的墨画已经快要完成,是昨日看见的情形,十二廊桥连着悬崖上的亭台楼阁,云雾袅绕仙鹤翩飞。

擦干头发之后,荆溪铺好床让她睡下,仔细的给她盖好被子,又转身灭掉灯火。

围在厨房的丫鬟突然爆发出阵阵娇呼声,小东家回头,看见长身玉立的男子已经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他赶忙低下头走到跟前伸出双手,“这位公子,我帮你送过去吧。”送过去看美人。

良久他才侧过脸来,世家清雅公子无不是言笑晏晏,然而他清雅的面容上却是一成不变的缄默和面无表情,他动了动唇角,令仪只听见两个含糊的音节。

青果有些酸涩,不似入了菜之后闷出来的甜软,令仪小口小口的咬着,目光却不时的打量着在潭边清洗器具的男子和周围的树林。

这一切收拾停顿,他又再一次没入林中,不知从哪里砍回一根粗壮的竹子,两边截断,做了两只小巧的竹碗,其中一只用石刀细细的打磨,将截断的边缘磨的光滑圆润。

“为什么我要读这些书啊!”小女童歪着头不懂,她坐在矮几的一侧,一手捧着书卷,一手牵着自家父皇的衣袖。

令仪坐在观景亭中,前面的长案上温着一壶果酒,旁边是精美的菜肴,另外还有一碗药膳,药膳是阿善拿着韩太医开出的药方熬制的,所以没有扑面而来的苦味。

而林冬荣那边,三道黑影与之缠斗,所用招式狠辣诡异,他们手中握着的长剑泛着盈盈蓝光,可见是淬了毒药。

疏雨被令仪莫测的眼神看的内心忐忑,想起从自己手里跑掉的刺客,又硬着头皮乖乖的布菜。

作者有话要说:填坑之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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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给碎玉和回春一人端了一碗清茶,又双手递给令仪一碗。

令仪抬起一只衣袖挡在碗前,正要品饮又突然顿住,她回首看了一眼一直坐在她身后的荆溪,清雅的面容比谁都更像琴师,却神色沉默,他察觉到令仪的目光,抬首看向她,眸子幽深似古潭深井。

看见如此的目光,令仪心中莫名一悸,她将手中的茶碗递给他,正要回身再取,看见他将需要慢慢酌饮的清茶一口喝尽,将碗递回给她,依然是神色不动目光深邃。

此时回春突然一笑:“令夫君真是豪爽,我们倒显的是故作高雅之态了。”

听了此言,碎玉凝了凝,手中的茶碗也是一饮而尽。百里笑容翩翩,暗地里磨了磨牙,也笑眯眯的一口喝尽。

牛嚼牡丹。

白日的闹剧结束,似乎没有人记得这场斗琴的伊始,回春早早的推着碎玉回庄换药。只剩下令仪荆溪百里三人,在溪边林中待到日暮天黑。

灯笼像巨兽的眼睛摇摇晃晃的靠近,昏暗的光线里渐渐显出少女清秀的脸,她站在两人不远处行礼轻言:“今日稍有耽搁,还请白琴师见谅。”

此时园中人已稀少,多被侍婢接引回庄,百里自家小童不知为何迟迟未到,吴丝也才踏着夜色而来。山庄小径杂乱繁多,若无人引很容易便走至别处,是以三人也安静的等着,案上是园中侍仆送上的灯盏,灯火明亮,盏座精美,想必是为人夜游此间时而备。

乌发间的墨玉簪在灯火下幽光闪烁,令仪看着灰衣少女在夜色中单薄的身影,点了点头,冷然道:“无碍。”

百里将侍仆送来解乏的书卷搁在案上,正要起身,一旁的路上跑出一个气喘吁吁的小童,他张皇的扑到百里身前,急促的说道:“幸好还没走,百里公子,我家公子请你过去,有话要说。”

“诶?小汤圆?这么晚了,你家公子还在园中?”

小童平了平气息,一咕噜爬起来抓住百里的袖子就往回跑,“公子交待我一定马上将你请去,汤元冒犯了。”

小童身量尚小却力气很大,百里被拉扯的跌跌撞撞,他艰难的回过头来,“白姑娘你先走,在下稍后便至。”

两人急促的脚步声消失在林中,令仪抱起琴站了起来,衣袖流云一般展开垂下,她低声对身后说:“荆溪。”

没有声音。霍然转头,一直安静坐在她身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晚风中的冷意顺着头发一直凉进血液筋脉里,蔓蔓青草沙沙而响,案上的火烛忽明忽灭,令仪的眼神也忽明忽灭,本应从被劫伊始便该有的恐惧慢慢从心底渗透出来。

抱着琴的手紧了紧,令仪转过身来,声音漠然,“我们走吧。”

吴丝轻声回道,“是,”转身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引路,继续说道,“令夫君想必是先回去了吧,就同前日一样,早早的回去为白琴师亲手做晚膳。”

夜风中若有若无的传来一声女子低低的回应,“嗯。”

走到吊桥便,远远看见有人临水而立,田田荷叶在他身前绵延展开,灯火越近,那人墨绿色的身影缓缓转过来,暖黄的灯火晕染了他半个侧脸,语气依然是白天一样平淡,“白琴师,能否随你一道回庄?在下在园中不慎迷路,行至此时天色已暗,吊桥狭窄不敢贸然通行。”

“好。”令仪点头回应,散在背后的三千乌发在夜色中有些森冷。

长孙目光一闪,跟在两人的身后。

湖水起涟漪,粼粼水光破碎了本就模糊的倒影。行至湖中,四面是湿冷水气,吊桥两边荷叶安静的立在水中,令仪一只手慢慢移到腰间。

微小的气流声近,心中一冷,令仪突然旋身抱琴抵挡,冷剑卡在琴弦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冰弦刀枪不断,长孙面容一肃,向后飞速退去,对面的女子一手抱琴,一手执剑,剑锋银色的光芒和她眉间的冷意一样刺眼。

“呵,传言果然不虚,长公主不仅天女之姿还有神童之慧,只是不知武艺究竟如何。”长孙九勾唇冷笑,长剑将一旁的荷叶横扫打向令仪,片片如剑。

脚步一蹬,飞身而起,荷叶从她脚下掠过,却没有一片打中前行的吴丝,少女似乎毫不知身后的动静,依然提着灯笼缓缓前行。

长孙九未让她有落地的机会,长剑直逼心脏。令仪手中一动,冰弦飞速旋向长孙九,琴尾碰上剑尖,长剑轻吟,长孙九往旁一侧,冰弦旋向桥尾。

桥头匆匆赶来的人一把将其接住,往地上一放,跃身往湖心飞去,口中还大喊,“殿下小心!”

还未至跟前,荷叶里突然闪出几条黑影,将他拦住。

薄唇冷笑,长孙九继续袭向令仪,“百里羽不善武艺,长公主看来是孤立无援,今日我看你如何躲过。”

似幻影闪开长剑,令仪旋身至长孙九背后,脚在吊桥木桩上轻轻一点,手中的剑以诡异的弧度弯向长孙的颈项,长孙迅速回身以剑抵挡,冷剑碰在一起的长吟声响彻湖面。

两人的打斗至田田荷叶之中,剑气四溢荷叶乱舞,令仪的身法如影似幻看不真切,长孙九的神色越来越难看。令仪的剑法并不高强,轻功身法却甚是诡异,此番缠斗一直是他攻她守。

“长孙九!”湖边传来雷霆一喝,众人的打斗都略一停顿。

魁梧的人影似闪电踏水而来,强硬的横在令仪和长孙之间,言也未言便袭向后者。手中的九环金刀力似千钧,长孙所料不及节节后退。

令仪提气立在荷叶上,手中紧握的剑尖下垂,衣服有些凌乱,身后夜色如墨洗,她沉默的看着打斗的场景,旋身往岸边飞去。

还未动作,有潮湿的东西顺着双脚的脚踝紧紧的缠住,冰冷的寒意沁往心里,她低下头,看见荷叶底下的水面上隐隐约约能看见几张阴森的鬼面。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