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好奇的看看她,又瞧瞧她手里的锦袋。

太后含笑的眼眸在梦如身上一顿,移往飘碧身上时稍稍黯了下,但一瞬后已是恢复如初,“起来罢。”

陈展冷冷笑了下,缓缓凑近她耳边,慢慢道,“借口。这话连你自己都不信,又如何能让我信?”

“也许是遇上了什么事了。”扶疏愣愣的抚着他的发,只觉得略略恍惚。

太后微一踉跄,已是有些站立不稳,想不到方才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叫她心情起起落落,难以安稳。

穆沉渊沉默一笑,薄唇缓缓勾勒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来,“看紧他,想来是我大鄢,有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

穆沉渊心中恨极,拂袖而去。

一双已有了皱纹的手死死握住她的手腕,“哀家叫你去查的,你可查清楚了?”

梦如本走着的脚步在刹那一顿,黑暗中阿姝看不清她面上神情,只知有一瞬她的身体十分僵硬,但也不过片刻,那身体已是缓缓放柔,她听到梦如的声音在黑暗中缓缓流淌,“本宫忘了。”

“每当毒发之时便要与处子交合,才能将毒暂时过到与之交合的女子身上……而那女子,会面色发黑而死……”

端云郡主越想越是难过,恨恨一巴掌拍在桌上,叫道,“陈展,你不要不知好歹!”

“方才真是抱歉,可你……”她顿了顿,清浅的声音在夜色下缓缓流转,竟奇异的平息了穆沉渊心内怒火,“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便连扶疏也是您的子民,按说扶疏应该尽心尽力伺候陛下,可扶疏心中,凡事总讲求你情我愿,还望陛下看在扶疏曾救陛下一命的份上,放扶疏一马。”

小乐子摇摇头,也不知是怎么了,方才他都觉得公子在笑着那模样却比哭还难看,也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怎么了。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可每一个问题都叫太后脸色更白一分。

鸿胪寺卿方韦也是疑惑,忍不住上前几步凑到韩阁老跟前,低声问道,“皇上他……”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穆沉渊修眉一挑,冷笑道,“大师何出此言?”

扶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要命的去救他,也许是被他装出来的温柔欺骗,也许是为了其他……她看着这人如刀削般轮廓分明的侧脸此刻线条紧绷,不由嗤嗤笑了声,“要是我死了,能不能求你……”

宫娥们年轻而又细小的笑声似要穿透空气直入耳膜,扶疏静静立在一侧,等她们走远,才微微松了口气,朝自己院子里走。

晚宴初始,便是教坊与乐坊的开场万寿舞。

被她这呆傻模样取悦了的穆沉渊不禁一笑,似是随意的牵了她的手朝前走去,“你小心些,人有点多。”

宁茗眼中的灼亮缓缓黯了下来。

刘太妃知道自家侄女与宁妃向来不对付,按理说她是该帮衬着自家侄女,可田妃往往是乱吃飞醋的主,她也不能总是跟皇帝对着干,毕竟,再深的“母子”亲情,也是会被矛盾、争吵等等冲淡的,她正想随口揭过,眼角余光却扫见匆匆赶来神情慌张的宁若和白芷。

穆沉渊不由忍俊不禁,每一次见她,似是都能见到她不同的一面,他轻轻叹息一声,倾身上前将她抱起,扶疏睡梦中遵循着本能抱紧他,喃喃道,“宝珠,不要吵我。”

“卑职这便唤他过来。”老乐师知道扶苏之名由太后所赐,心中大抵也知道太后待扶苏不一般,只是才要找人去将扶苏唤来,郑嬷嬷已然阻止了他,她笑的很是和蔼,“不必这么麻烦,奴婢扶娘娘过去便是。”

因穆沉意开口,宝珠被免去了责罚,她虽然心智不全,有些痴傻,可也认得人,一直记得扶疏,先前扶疏回宫时,是有人将宝珠强行拉开,可这次任是人怎么拽,她都死死抱住了扶疏再不肯松手。

却不知,竹笠下少年的脸早已红的快烧了起来。

白芷因她的话面色微变,伸手掩住了她的嘴,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才小声说道,“娘娘慎言。”她小心扶着田妃进了后殿,寻思着方才刘太妃的话,不由小心建议道,“不若娘娘也派人送些个东西去芙蕖殿……”

陈展不疑有他,站在原地默想了片刻,才问道,“你与宁妃……”

“宁茗。”穆沉渊目光越过她,俊颜上并无丝毫笑意,“当初朕给过你机会,是你抛弃一切选择进宫,朕也如你所愿从未碰过你,希望你遵守游戏规则,莫要让朕为难。”

门外一个身影将主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字不差,他略略皱了下眉,慢慢躬身退了出去。

梦如听的心中感激,这宫里,也唯有宁茗对她们表现出了善意,林静也只是看在宁茗面上对她们在意,她并不是傻子,缘何不知因为宁茗的存在,自己和飘碧才过上了几天舒心日子,她轻轻握了握宁茗的手,软声道,“多谢姐姐,太后太妃并没有为难我们。”

季白却是心满意足的大笑起来,他冲着她边笑边摇头,“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不过那个宝珠……是你什么人?”他像是根本不期望她能回头,这次不再等她,遥遥远去。

老鸨因他的话一噎,面容顿时有些扭曲,她看着陈展一行人往定好的雅间走去,忍不住同身边的龟奴咬耳朵,“这只喝酒不要姑娘来什么如意楼。”

这句话终于让扶疏心头疑惑落地,却终归有些尴尬,她不愿继续在这蹉跎,便低声冲他告别,“原来如此,明日还有要事,扶疏先行告退。”

小太监十分不配合的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肿着眼瞪着她。

季白眨眨眼,泫然欲滴,“小意儿嫌弃我。”

想起城门父亲那惊鸿一瞥,才不过中年竟一夜白发,她的心倏地痛到无以复加,踉跄着转过身,扶疏慢慢走到被锁住的房门前,透过那缝隙间看向远方雾蒙蒙的天,如果是罪有应得,那父亲……就再无回到烨城的可能,而这大鄢烨城,她就只有梦如和飘碧这两个亲人了……

影子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穆沉渊眉梢带笑,却是一寸寸从她手里将自己的衣摆拽回,冷然而立,“大鄢朝的律法可是老师所创……”

偌大的柳府求饶告冤声此起彼伏,少年成名的将军陈展就同摇光帝一同站在不远处的得意楼上,将底下的动静尽收眼底。

“还是指使你的,另有其人?”年轻的帝王微微笑着俯身,虽是笑着,却让李明远如坠深渊,浑身僵硬,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只知死命抱住他的大腿,哆嗦道,“奴才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你只有一个主子。”穆沉渊漠然的看着这个从小就一直在跟前服侍的太监,他跟着自己,从自己是嗷嗷待哺的小儿到如今大权在握,他以为他知进退懂大理,却不料他还是糊涂了,他这般想着,不由微笑的凑近他,既然他糊涂了,他不妨看他这么多年尽心伺候自己的份上,给他一次机会,“你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朕。”

李明远额上的冷汗倏的落下,又听到他平静的声音似是远离又似是萦绕在心头,他说,“没有下次。”

“谢主隆恩!”李明远颤抖着跪在地上趴好,磕头谢恩,视线模糊间,只见前方那人墨袍翻涌,也不知去向哪里。

“什么……”慈宁宫里,太后的手微微颤抖,忍不住站起身来,“皇上真这么说?”

郑嬷嬷未免她情绪激动引发咯血,慌忙上前一步扶住她。

李明远跪在地上脸色发白,低声道,“千真万确,还请娘娘恕罪,奴才……”

“哀家知道了。”太后疲惫的闭了闭眼,“如嫔之事哀家心中有数,你就遵照皇上的意思,莫要再动手了。”

等李明远哆哆嗦嗦的退下,郑嬷嬷才满脸担心的将她扶到软榻上,“皇上看来是铁了心。”

“去给宁妃递个消息,让她多去皇上那走动走动,别一天到晚闷在安宁殿里。”太后只觉得心浮气躁,忍不住就抓着近旁的东西砸过去,那杯子砸在门上发出一声脆响,把本想进门的宝珠吓坏了,似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扒着房门,呜呜咽咽的叫了起来。

太后一脸的心疼,和郑嬷嬷几步过去将她拉了起来,“不哭,宝珠不哭,不哭啊……”

宝珠是真被吓住了,被哄了好一阵才哄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