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脸霍然变色,猛地顿住脚步,她看向刘太妃,目光已有些尖锐,“罪臣之女,怎能得到皇帝的青睐。”

“公子,府中出了急事,将军已经先行回府,要小的接公子回去。”

他之后的话并没有说完,但骤然冷下来的声音让巧儿心中慌怕,不知道为什么,她怕极了这个声音这个人,正是因为看不到,所以对这未知的危险有更深的感知,她连连保证,才得了自由。

正忙着招呼达官贵人的老鸨眼见着一个眼生的姑娘从眼前闪过,心中一寻思,眼珠子一转就喊了起来,“拦住她!”

地牢最深处是穆沉渊单独替柳家僻出的一间牢房。

扶疏倒是无所谓,反正那个地方她隔三岔五光顾,她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灰,笑嘻嘻对这个曾经是帝师如今是大鄢丞相的男人说道,“女儿去面壁倒是没什么,只是三日后我那没见过面的将军夫君要来迎亲,爹爹这次可是只打算关女儿三日?”

透过薄雾扶疏根本分不清他是谁,却猜到他与季白熟识,她有些不明白他们两人为何要联合起来戏弄自己,一时有些低落,“扶疏不明白。”

穆沉渊微一挑眉。

这白虹亭是他和季白陈展三人常聚之地,季白提醒他老地方见,他原本不想来,可影子却禀报说,在白虹亭等候的人并不是季白,而是陈展送进宫,被太后赐了名的乐师扶苏。这么一想,他倒有了兴趣来一看。

这一看,倒真叫他发现些有意思的东西。

“有何处不明?”他略略勾起唇角,倾身相问。

扶疏却下意识避开了些,她这基本出于本能的动作让穆沉渊双眸暗了暗,眼中神色莫测。

“扶苏进宫不到一日,也并不与季大人有隙,大人为何要诳扶苏来白虹亭,这般戏弄于我?”

穆沉渊有瞬间的沉默,片刻后却是低低笑出了声。

这笑声回荡在周遭,让扶疏莫名觉得脸色发烫。

“若我说,我也是被捉弄的那个,你信不信?”

扶疏一怔,还不待她开口,他继续道,“季白告诉我,老地方,不见不散。”

这之后,两人间有一瞬的沉默。

穆沉渊知道她恐怕是不会全信,笑的半真半假,“你开始撞上我时,我还以为你是他……他就爱做这些,这宫中好多人都被他戏弄过。”

扶疏抿了抿嘴。

他又接着接了一句,“这几乎是乐坊不成名的规矩,但凡有新乐师入宫,都会有这一遭。”

这句话终于让扶疏心头疑惑落地,却终归有些尴尬,她不愿继续在这蹉跎,便低声冲他告别,“原来如此,明日还有要事,扶疏先行告退。”

穆沉渊也不留她,只是看她匆匆远去的背影出了会神,才缓缓转身,随着他转身,影子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低声冲他禀告,“陈展从青楼带了一个女人入府,但那个女人现在如同人间蒸发,然后是将军府莫名其妙多了乐师。”

“阿展可有察觉你的存在?”穆沉渊对他说的内容并无兴趣,只关心陈展知不知道自己在查他。

影子声音低沉,“没有。”

“那便好”穆沉渊微微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深邃,瞳孔幽黑,深不见底。原来那个女人果然是你,乐师扶苏,那么你,女扮男装偷入宫廷所为何事?阿展他又……想做什么?

影子本已该退下,但他稍稍挣扎了下,低声道,“我……能不能见见他?”

穆沉渊停住脚步,转身看他,眼前的人几乎要把他自己融入黑暗中,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是见不得人的影子,他残忍的笑了下,冷冷道,“不是每时每刻都能见到吗?”

“那不一样。”影子迟疑了一瞬,声音中已带了丝祈求。

穆沉渊却根本不为所动,他大步朝前走去,低低的声音如冰,“还不到时候。”

还不够,这一切……根本还不够!

第17章来的不是时候

季白并未出宫,他在上书房等着穆沉渊回来。u。穆沉渊进来时,他正慵懒的靠在金色的龙椅上,手里把玩着那道礼部尚书弹劾他的折子,一双勾人的凤目斜睨着穆沉渊,笑道,“怎么样,我送你的惊喜如何?”

“尚可。”穆沉渊脸色未变,缓步同他坐在一处。

龙椅颇大,容纳了两个成年男子亦有空处。季白懒的似没了骨头,转而把他当做了靠枕,将身体靠着他,一搭接着一搭的同他说着话,“你这么压着不理,小心那老头不肯罢休。”

穆沉渊不屑的哼了声,伸手抽了他手中的奏折,漫不经心道,“别理那老头子,也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了。”

季白听了不由噗嗤一笑,“幸亏我是个男人,要不然那帮子可就要再给我扣个罪名了。”

穆沉渊不由冷笑,侧头看他,“你还会在乎这个?”

季白哈哈大笑。

不同于上书房里气氛这处独好,永春宫里却是沉默异常。

刘太妃懒懒靠在软榻上,一直未就寝,李姑姑候在一旁替她捶肩,一边在她耳边小声道,“刘大人查清楚了,那个乐师据说是个孤儿,父母死于瘟疫,同那人并没有丝毫关系,那人的一双儿女一直被大人掌控在手里,娘娘放心。”

刘太妃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

翌日。

一直处于失踪状态的乐官季白终于出现在了乐坊,他见着扶疏并无半分尴尬,自然的像是他昨晚根本没有邀请她去过白虹亭一样。

“三个月后,是太后生辰。”他今儿换了一袭红裳,召集了乐坊所有人,惬意的靠在主位上,“要做什么,不需要我再说了吧?”

平常代他管事的老乐师皱吧着一张脸,有些郁闷的看他一眼,“那大人您做什么?”

“我?”季白嗤嗤笑了起来,“自然是你们负责谱曲排乐,我负责监工。”

底下乐师们的脸色顿时精彩起来,季白却不在意,笑着离场。

扶疏见他走远,慢慢收回目光,口中却是咀嚼着他方才的话,太后生辰,梦如和飘碧作为新晋的美人,怕是也有机会出现在宴会上。

她原先想尽办法想见两人一面,奈何芙蕖殿她一个小乐师进不去,而梦如她们未经传召却是不能出殿,陈展于这事上不会帮忙,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想办法,她微微抿嘴,也许……她能期待太后生辰那天。

此后宫中一径忙了起来,分封各地的异姓王、下属国也陆续派人启程来烨城为太后贺寿。

先前清闲日子一去不复还,扶疏和其他乐师几乎是被老乐师奴役着,务求尽善尽美,按老乐师的话说,他们的大人是个不管事的,未免到时候晚宴出现差错上头怪罪,只好大家辛苦一番。

对此,大家并无怨言。

七日后,扶疏他们被带往教坊,与那里的舞姬商议舞蹈配曲。

教坊的管事是个模样妍丽神情冷清的女人,见到老乐师时眼睛微亮,却在看到他身后并无那个人时,顿时黯然下来。

老乐师有些惋惜的看她一眼,“荆姑娘,大人并未来。”

看来这也是个被季白勾的失魂落魄的,扶疏无奈摇头,却感觉这教坊大厅总有人在窥视自己,等她去寻时,那道怯怯的目光又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