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襄身上钱够花吗?”

于主任同顾襄介绍:“那是我们护士长,护士小马、晓静……吃饭那个是高劲,高医生。”

“顾襄——”郭千本叫住她。

她的母亲还在以泪洗面,听女儿这样说,她立刻道:“他们利用你上电视怎么会不开心,你看你今天多吃力,精神都没之前好。”

郭千本叹了口气。

顾襄要了一壶茶,正要往餐碗里倒,高劲拦了下,自己接手:“我帮你。”

高劲斟酌道:“你之前说了三条线路,每条线路的车程都超过三十分钟,范围太大。一般情况下,记忆宫殿应该是多大的?”

顾襄撇开头不再看他,她脊背挺得很直,下巴微扬,在高劲眼中,她像是在置气。

郭千本回过神:“哦……没什么。”

毛小葵躺在病床上,等高劲走近,她气若游丝地开口:“高医生,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顾襄走的时候好像不开心?”

丁警官没给好脸色:“赔钱啊,要不然呢,你还想去警察局逛花园?一个大老爷们儿好意思欺负人家小女生!”

顾襄莫名其妙,“他特意让你送这些?”

见她皱了下鼻子,郭千本顺手把烟掐在路过的垃圾桶盖上,头一低一抬的功夫,对方已经离他一截。

“张先生,方便聊几句吗?”

中年男人抬头,是高医生。

高劲把他带到楼下的小花园,春天万物复苏,生机盎然,他将刚买的水溶c100递给对方,说:“多看看绿色,心情会放松,别把自己勒得这么紧。”

他们坐在长椅上,后面是茂密的植物,前方是嬉闹的顽童。

中年男人想不通:“高医生,你说我家老爷子也没留下只言片语,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不可能半毛钱都没留下吧!”

高劲和煦地说:“我也是才知道,你家老爷子对你一片苦心。”

“什么?”男人一头雾水。

高劲说:“昨天我查完房,你后来又去了洗手间,张老先生他拉着我说了几句话。”

“说了什么?”

“他说他住院前用了仅有的几千块积蓄在庙里给你供了一尊佛,他快死了,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不求你将来大富大贵,只希望能保佑你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孙子以后大出息,长大了能孝顺你。他这个当父亲的没有用,这辈子什么都没为你做过。”

高劲语气真诚:“你父亲说这话的时候,眼泪一直在打着转,我做医生这么久,知道人死前,自己是有感应的。你父亲也许就是感应到了,他觉得他放心不下你,也对不起你,几千块钱能派上的大用场,也只有这个了,但他不敢跟你说,怕你怨他。”

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你也不容易,昨天能抽出一天时间陪伴你的父亲,你父亲走前应该很开心,很满足。”

男人发了半天呆,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睛有点发红。

他觉得自己遇到了知音人,又跟高劲诉了几句苦:“我真是压力大,前天晚上我老婆跟我大吵一架说要回娘家,孩子明年就要升初中了,好学校哪这么容易进。我老婆就知道说我没用,不会赚钱。我就想着,老爷子要是留下什么财产,那事情就能解决了。”

临走时他又问高劲:“我爸有没有说是哪间寺庙?”

高劲道:“我没想到问,抱歉。”

“哎……”男人有气无力,“算了算了,我爸也算有心。高医生,我先去给我爸办事情了,这些日子谢谢你。”

男人刚走,马上又有一道低沉阴森的声音传来:“你跟他这么好干什么,这种不孝儿子是要天打雷劈的!”

高劲循声过去,抱着胳膊说:“你偷听人说话呢,最后是不是不应该现身。”

“我听得光明正大!”佟灿灿眼神威胁,“你说,你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帮那种人渣!”

高劲慢条斯理道:“人渣不人渣,我不能下定论,不过这世上的事情是没有绝对性的,这人虽然不孝,但他也许对老婆孩子不错。他没有做过大奸大恶的事情,也不用判他死刑。”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他干什么。”

“唔……我也许有那么一点点责任。”高劲慢吞吞地说。

佟灿灿不懂:“什么意思?”

高劲笑笑:“没什么。我是怕他太魔怔,走进死胡同,就很难走出来了,毕竟他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就当我日行一善。”

佟灿灿哼哼着,斜眼看他,又狐疑道:“张大叔真的给他儿子捐了菩萨?我们怎么都没人听他提过?”

高劲无辜道:“嗯?我也没听他提过。”

“啊?那你为什么说……”

“有人相信就行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会信?信这种干什么?”

“你没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的,脖子上挂的?”

佟灿灿回忆了一下,嘀咕:“信佛还这么作孽。”

“你管人家怎么信佛呢。”高劲仍然抱着胸,反问她,“我还没问你,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哦,”佟灿灿想起来了,“我来找小孙女啊,出报告还要一会儿呢,我想让她先走,晚上我给她带去就行了。”

高劲问:“她人呢?”

顾襄把破损的照片塞好,阖上相簿,从他们斜对面的长椅上站了起来,转过身,神情平静地说:“在这里。”

脸上丝毫没有听到别人私密谈话的歉意。

高劲:“……”

佟灿灿跟顾襄打过招呼就走,顾襄站原地没动。

高劲走近,垂眸看了眼她手里拿着的相簿,又看向对方,含着微笑,眼神询问。

顾襄说:“基本上都有破损,我会找人尽快修复好。”顿了顿,“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