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当我跟着比利姆进了旁边一个公寓楼,办理了入住手续,坐电梯进到了房间,才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事,这应该是比利姆给我的一个惊喜吧。

哈依夏问做了几次,我小声说:“一次……”

比利姆哥哥看着我点点头:“是的,这些在这里都是天经地义的东西,但是在你长大的地方,很多是想都不敢想的。”

比利姆哥哥看懂了我的表情,得意地说:“大多数的好东西都是这样,用的时候不觉得有多好,但是再一用差的,立刻就会感觉的非常明显了。”

我快乐的打电话给哈依夏,告诉她比利姆哥哥要带我去三亚度假,我要去看大海了。哈依夏不屑地说:“有什么好炫耀的,我去上海外滩看过好几次了,一点都不好看。不过,笨丫头,比利姆真的只是把你当妹妹么?带你去三亚这可不是普通情侣做的事,好些人结婚蜜月才会去哦,那边的酒店超级贵的。”

我有点郁闷的说:“这个意我昨天已经想过了,但是你不是说汉人都不在乎这些吗,那有什么用呢。”

哥哥们招呼我也举起了酒杯,为阿爸喝彩。阿爸停了下来,很骄傲的说:“吐尔汗家终于出了一只大鹰,阿依苏露是个女娃娃,却比我们这些男人更有勇气。阿爸这一辈子没离开过草原,阿依苏露却要去北京上大学了,阿爸祝福你,阿爸也羡慕你。”

我在邮件里和比利姆当新鲜事说了,他的邮件里语气很惊讶:“你之前用的不是卫生巾么?”我心想,这有什么奇怪的,那个东西要十几块钱一包吧,班里多是牧民的女儿,哪有几个用得起。

我从出生之后就很少洗澡,只有夏天有时候会去河里洗一下,听比利姆哥哥说他在广州每天都要洗澡的时候,就觉得有些自卑。我跟比利姆哥哥说我也想洗澡,比利姆哥哥笑了笑,让我自己去洗。

尔肯大哥终于走了,萨乌尔草原人的规矩,在姑娘的毡房前等待三天,毡房门没有为他打开,那姑娘就永远和他没有缘分了。我悄悄看着尔肯大哥的背影,有些难过,他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但我也真的没办法喜欢他。

比利姆和哈依夏一起哈哈大笑,我抱住哈依夏的胳膊,也跟着嘿嘿的笑了起来。

比利姆和哈依夏还真的很投缘,才聊了没一会,就已经非常融洽了。哈依夏说高中时曾经写过一篇小说,写我和比利姆的故事,但是校园里的激进民族义的学生挺多,她始终没敢发到校刊上。她还取笑我那个时候完全不懂为什么要努力学习,只知道成绩好了就可以考出来嫁自己的汉家男人,比利姆坐在旁边笑的好开心的样子。

我问哈依夏,林锵到底为什么没来,哈依夏突然换了副很严肃的样子,最终还是说到正经事了,她没有看我却盯着比利姆,问:“苏露说你知道xxxx公司,而且不是特别看好,现在鸭公司想5万全资收购,你怎么看呢?”

我大喜:“5万啊,林锵至少要分3万吧,哈依夏,你发达了!”

哈依夏摇摇头:“我自己也有股票,差不多4%的样子,现在卖我肯定愿意,但是林锵很不想卖,他还是想拉融资,不想被收购。”

我大吃一惊:“林锵对你那么好?白送你股票?”

哈依夏有些苦笑:“哪有啊,有很长时间公司没钱快关门了,股票就像废纸,他发不出工资拿股票抵给我的。”

我哦了一声,这时候比利姆插话进来了:“整个团队现在有多少人,还有多少资金?”

哈依夏说:“还有六个人,资金只剩一来万,还要不停的买新机做测试,还要推广,最多能再撑两三个月。”

比利姆问到:“现在公司谁控股?”

哈依夏说:“林锵5%,我4%,投资方数字公司4%,其他员工比例很少。”

比利姆摇摇头:“那数字公司能同意么,他们在这项目上投资差不多有2万了吧?”

哈依夏摇了摇头:“他们同意的,他们实际上没有投那么多,最多5万左右,大部分还被前两轮的投资方套现走了。”

比利姆又问了一个问题:“那现在你们的真实用户有多少?”

哈依夏说:“装机用户不到2万,注册用户应该是5万不到。”

比利姆叹了口气:“我个人建议还是卖了吧,如果鸭公司真的想做这块,你们竞争不过的。这个软件技术门槛并不算特别高,鸭公司那么大的忠实用户群,山寨一个产品出来,从客户端一推送,很容易就超过你们。他们舍得投人,适配机型数量也很快就会超过你们,而且他们有非常强的利润驱动,你们没有,从哪个方面都做不过他们。”

哈依夏苦恼的说:“林锵也是这么分析的,但是他特别不想卖给鸭公司,他说卖了之后,刷出来的r,肯定会内置一堆的鸭公司的应用进去,会被用户骂死的。”

比利姆莞尔:“林锵的想法我大概明白,和少数公司的作,内嵌少量优质应用,而且可卸载,这样的话用户刷了新系统也不会带来多大的反感,不过这需要庞大的用户量支撑,至少是3万以上级别,否则你们公司是肯定活不下去的,长期看不到利润来源,投资方也不可能答应。”

哈依夏苦着脸:“现在林锵正在和鸭公司谈判呢,他让我也考虑一下,今晚给他意见。”

比利姆笑了笑,不说话了。我却有点着急:“让他答应啊,要不你的股票也会打水漂。”

哈依夏微微笑着反问我:“假如易地而处,比利姆不想卖公司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愣了一下,看了看比利姆,想了想他的理想,又想了想两个人会分到将近3万,我犹豫了一会,有些心虚:“我会劝他卖的。”

比利姆哈哈笑了:“能让小财迷犹豫这么半天,我已经很满足了。”

哈依夏也笑了:“我会告诉林锵,我真的没意见,全听他的就好了。”

我瞪大了眼睛:“不会吧,你明知道不卖的话,他会把公司赔光的,到时候你什么钱都拿不到,这你都愿意啊?”

哈依夏拉着我的手,笑着安慰我:“4%的股票,交了税,也就剩一多万了,你知道我家条件很好的,这个钱虽然不是小钱,但还不至于太影响我,都不够我将来出国留学的钱。”

哈依夏又说:“问你们的看法,是想知道公司有多大可能独立做好,可能性比较大的话,我就支持他坚持下去。既然你们说没可能了,那我就不会给他任何意见了,他自己决定吧。”

我哦了一声,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用手机悄悄的在论坛里给林锵发了条信息:“卖了吧,卖了吧,卖了的话,我保证下次支持你当re”然后给哈依夏看,哈依夏苦笑了一下,拿手机发短信给林锵,说不要听阿依苏露那个小财迷的,让林锵自己做决定,她无条件支持。

晚餐是在金鼎轩吃的,我想着他们公司的处境,有些心不在焉,连哈依夏和比利姆在聊些什么都没注意,总是念念的觉得那么多的钱,不卖好可惜,直到哈依夏用筷子敲疼了我的手。

哈依夏指着盘子里的蜜汁叉烧,跟我说,这个是给你点的,港餐里的经典。

我嗯了一声,夹起一块,确实很好吃啊,比叉烧包里的肉好吃的多。哈依夏看着我那么自然的样子,叹了口气:“原来你才是真的无禁忌。”然后摇摇头:“算了,要下火狱就一起下吧。”然后,也很自然的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哼,说的那么好听,看这动作的熟练程度,就不是第一次吃。

晚上到家,我又拉着哈依夏一起聊天,我管哈依夏要林锵的照片,哈依夏手机上却没有,她怕被同事发现,林锵不太愿意搞办公室恋情,要公开的时候,只能是哈依夏辞职,然后他们结婚之后再公开。

我只好转而追问她到底什么时候和林锵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哈依夏笑着讲起了这两年来的故事。

今天居然是哈依夏认识林锵两周年,她在大一的黄金周去东极岛玩,从上海坐渡轮过去的时候,邻座的三个男生正在热烈的讨论新疆的事情。听他们的语气,好像有个人刚从喀什旅游归来,在乌鲁木齐二道桥的大巴扎被强买强卖了,受了一肚子的气,在跟两个同伴抱怨。

他从遍布喀什的大胡子,说到清真寺的小偷,说到摸了就必须买的瓜果摊,又说到现在的少数民族优惠政策,事件的内幕,最后把所有的问题都堆到了伊斯兰教身上。

有个男子摇头,就是林锵了,他说不能把所有问题都归到宗教身上,谁都知道伊斯兰教里有很多不理的内容,但是国内绝大多数的穆斯林都是温和的,这就说明教义一定不会明确怂恿人去做坏事,因一定在其他方面。

然后另外两人问他因在哪方面,他却也答不出来,这时挨着他们坐的哈依夏插了一句话:“因为穷。”

然后,这时他们才注意到了哈依夏的深眼窝,立刻变得谨慎而有距离,但是哈依夏很轻松的就化解了这种尴尬,她轻轻地说:“9年的时候,砍人最凶的那些人,至少有一多半从乌鲁木齐之外进去的,他们去的最要原因是,有人给了他们每个人2元钱,让他们去杀汉人。当然,有些阿訇之类的人也是推波助澜,说杀三个汉人就能上天堂什么的。”

“2元?”我惊讶的打断了哈依夏的描述,她有点沉重的点头:“你别忘了我爸的要工作之一就是维稳,这些他都有一手资料的。”

当时的三个人大概也像我一样的惊讶吧,充满着不可思议,哈依夏对他们说:“在新疆,有一句话,月入3以上的,没有恐怖分子。29年,整个新疆,农牧民的人均年收入大约2元,而南疆维族人的聚集地,要更加的贫穷,很多人就是赤贫。”

“这么少?”我又惊讶的打断了哈依夏的话,哈依夏有些无奈的,像看着一个白痴一样看着我:“苏露,你虽然是二中的贫困生,但是你家在牧场里绝对算富户了,最起码你们的家产一辆小推车是装不下的。”

我这才想起来,是啊,有些人家就十几只羊,一辆马车就把全家所有东西拉走,羊去哪,他们就住在哪,这种谁都不愿意过的苦日子,竟然后来成为小说中的游牧民族逐水草而生的浪漫词句。另外还有好多人家是没有牲口的,我都不知道他们靠什么生活。

哈依夏又继续说:“吉木乃已经有了简易的安居点,但是南疆那边,不少人还是住地窝子的。”

我啊了一声,比利姆在旁边问我什么是地窝子,我跟他解释,就是在稍微凸起的地上斜着挖个洞住在里面,吉木乃以前有,现在极少了。

当时林锵他们可能比我和比利姆现在更惊讶吧,林锵从背包里拿出一包零食打开了分给哈依夏,让她继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