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停下,那人给司马嵘披上氅衣,又给他戴上斗笠,理好帽帷,接着将他推出马车,在一旁挟制着他,而蒙眼勒口的布绢则被帽帷挡住,身上的绳子被氅衣遮住,如此扮相虽然少见却也并非没有,因此在旁人看来并不突兀。

王亭听得一脸莫名,瞪着眼茫然地挠挠头。

王述之亲吻他唇角:“你心里有我,却始终不愿坦诚相待,我说得可对?”

王述之惊诧地看向永康王:“太子这是……”

太子一听顿时急了,正要开口呵斥,就听旁边的于俊达扬声喊道:“慢!这可是太子殿下!”

“放心,烧不着。”王述之笑了笑,回头走到司马嵘身边,“晏清快替我写一封信,稍后我叫人送去永康王府。”

于俊达听他没有要乱来的意思,松了口气,忙道:“太子殿下说的是。”

司马善笑容顿了顿:“啊……二弟他此时正在山中养病,谢大人当真要见他?”

司马嵘顿了顿,镇定道:“丞相肩负重任,当安心娶妻生子才是,与男子厮混一处,终究不妥,更何况属下孤身一人,即便是变成女子,也无门户支撑,于丞相无任何裨益。”

那女子抬起水润润的眸子看着他,心有不甘,咬了咬唇:“夫人有交代……”

“哦……”王蕴之点点头,不疑有他,又冲他嘿嘿一笑,“你这模样不男不女,阴阳怪气的,真不好看!”

王述之急忙将他的手按住,随即握紧,不让他再动,问道:“身上的伤好了?”

夏知章面色一白,双唇忽地轻颤起来,顿时涕泪直下,抖着手将茶盏放下,伏地恸哭:“丞相有所不知,下官那侄儿在潮音寺遭了难,如今已命归黄泉,下官膝下仅有二女,一直将他视作亲子,想不到如今却落得白人送黑人……”

夏永思愧道:“的确是依计行事了,只是没料到丞相竟能逃脱,此事是在下大意了,以为丞相是个文人,单凭两名护卫极难脱身,没料到他却是个身手利落的……”夏永思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在下一直想向太子请罪,奈何被叔父勒令滞留在此,便写了一封信,烦请阁下代为转交。”

王述之又道:“再无能之辈,一旦登临御座,都不会甘心受制于人。若是他懂得制衡倒也罢了,若是他蠢得分不清形势,恐怕胡人的马蹄尚未过来,我们自己倒要先斗得头破血流了。”

“先稳住京中局势再说,至于太子,待我见过永康王再做定夺。”王述之微微俯身将手绕到他胸前,呼出的气息带着微热,轻轻拂过他颈项。

“丞……”司马嵘惊得差点从榻上弹起来,随即眉头紧蹙,闭上眼重重嘶了一口气。

“是。”

司马嵘面色尴尬,急忙抬手夺过帕子,胡乱在唇上擦了擦:“此事可是夏太守所为?”

剩下的护卫转头见船舱里进了大半的水,急忙奔过来查看,迅速脱下身上的衣裳去堵渗水处,接着跳入水中,扒在船舷上往外舀水。

二人互相对望,一个笑脸,一个黑面,正僵持不下,马车再次停了下来,外面传来裴亮的声音:“丞相,夏太守求见。”

王述之垂眸端详,大加赞赏,笑容满面地挥笔题字,最后笔锋一收,将画提起来吹了吹,倾身送到陆子修的面前,笑道:“难得如此尽兴,这幅画便赠予左梧兄以作留念。”

司马嵘面色骤变:碰上黄道吉日了?这也太凑巧了罢!

王述之心满意足:“枯躺着实无趣,晏清既会抚琴,不妨奏一曲子给我听听。”

司马嵘想到年幼时那些记忆,轻叹一声,太后与谢家那时的确想过替他医治,只是久不见好,渐渐便放下了,最后除了眼前这位皇兄,竟再无人对他问津,至于那神医,其实是上辈子由皇兄亲自找到的,只不过前一刻好消息才传到自己耳中,后一刻便生了宫变。

司马嵘不知如何应对才合适,便干脆沉默。

王述之靠着车厢壁,长叹一声:“皇上的心思并非一朝一夕,近些天来,太子那边又着实不让人安生,恐怕早晚会有动静,若伯父渡江北上,远水解不了近火,我这里容易出岔子,届时伯父在北方也会受到波及,若真有那一日,王氏危矣。”

王述之见他不肯说,一脸遗憾地摇摇头:“唉……”

底下很快就有朝臣接连出列,纷纷出指责司马昌。

半夜,司马嵘睡得迷糊之际,隐约听到屋檐上敲起了雨点,猛地清醒过来,起身借着昏暗的夜色可以看到窗外一片修竹的影子正随风摇摆,出沙沙声响。

“这可就不清楚了,韩大人当年还是个小官,不过如今据说已在朝中担任要职,二位可是在朝为官的?”

司马甫眼角抽得厉害,怔了半晌,见他不断摇头叹息,才堪堪回神,清咳一声,黑着脸道:“丞相之有理,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朕明日就下旨命丞相府修葺屋宇,想必不会有人胡乱猜测。”

“……”司马善脸一僵,吞吞吐吐,“我本不想如此,对着那张脸也确实难以下手,不过毕竟此事关系重大,你若想杀,一入封地我便将他杀了。”

王述之却是听得一愣,拂袖指指桌上酒菜:“快吃吧。”

裴亮见王述之兀自入座,忙跟过去,低声道:“丞相,恕属下多,王迟瞧着心气不低,恐非池中之物,您若是想要重用他,务必三思而后行。”

“我自己不长手么?”王述之轻轻一笑,神似先前去茅房捉人的不是他自己。

“哦?”王述之闻并不惊讶,显然早已将陆子修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尽收眼底,“这么说,竟然与你有关?”

“那是丞相呐!丞相今日竟然未乘马车!”

宫中热闹正盛,宫外也差不到哪儿去,宫门两侧马车一辆挨着一辆,赶集似的,只有王述之的马车一枝独秀,旁人都要让开三分,而大司马王豫只留了一匹马和一名仆人,倒是不怎么起眼。

王述之将旁边蹙眉思索的司马嵘一把拽起,拖着他便往内室走:“快替我更衣!”

王亭见此景,微微松了口气,连忙上前从另一侧扶着他,任吴曾在后面探头探脑,每次都能特别机灵又不着痕迹地将他目光挡住,恭敬道:“丞相,您喝醉了,小人这就送您回府。”

司马嵘有些傻眼,昨晚还见他风流倜傥气度从容,怎么一转眼就跟后面缀着讨债鬼似的?

王述之笑意吟吟,满意点头。

等了没多久忽然听到前面传来威严十足的怒喝声:“丞相呢?他去哪里了!”

“啊啊啊——”那人疼得额头直冒冷汗,连忙老老实实交代,“大、大人是咱们吴郡太守陆大人啊。”

司马嵘听他这么一说,便知先前的功夫都白做了,于是淡淡道:“二公子三更半夜不睡,站在这里做什么?”

二人这一开口,立刻将不远处的护卫惊醒,纷纷跑过来。

“我让你搅糊涂了,便站在此处想了片刻。”陆子修依旧是温声语,吩咐道,“将他绑起来。”

正在此时,远处有一人急急走过来:“大人,丞相府来人了!”

司马嵘双目一亮,也就不再挣扎,任由旁人将自己捆得结结实实。

陆子修瞥了司马嵘一眼,皱了皱眉:“丞相府的谁来了?”

“丞相。”

陆子修一愣:“嗯?”

“是丞相亲自来了。”

陆子修顿了顿,点头:“请丞相入正堂稍坐,我随后便到。”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又是短小加半夜~otz

晚上九点开始码的,一直到十二点半没停过,三个半小时只写了2600字,但是真的尽力了。

这篇文每章都码得很慢,不知道妹子们读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拗口,我也搞不懂为毛时速降得这么低。

最近码字状态不大好,每天都是赶着上来的,最近几章总觉得差强人意。

自暴自弃地说,妹子们干脆养肥算了,这样我好有借口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