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昌面色一变,忙定了定神,抬手道:“说,什么事?”

太子朝他看了看,眼底一亮,面露喜色,急忙道:“韩大人,此事若能力挽狂澜再好不过,若不能,还请韩大人替孤一力承担下来!”

“唔……”王述之转头,笑着随便朝中间一名胡姬点了点,招招手指示意她上前,又转头看向老鸨,笑道,“愚弟挑剔得很,你们还有别的美人么?”

“是。”内侍应了一声,脚步匆匆离开,到了宫门口,将王述之领进来,眼珠子左右溜过,迅速观望一番,垂低声道,“太子殿下方才说,丞相事事赶在陛下前头,实属不应该,丞相若是为了梁大人一案而来,可要慎。”

司马善一愣:“带离皇宫?”

司马善见他应声抬头,不由微微坐直身子,面上的神显得古怪又滑稽,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又难掩振奋与激动,见司马嵘收回目光状似不经意地踱步到灯火幽暗处,急忙从袖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截细竹管,目光往下面扫视一圈,确定稳妥了才朝他远远掷过去。

司马嵘愣住,抬起头直直看着他。

王氏早就有意拥立四皇子为太子,几年前皇帝趁着王述之刚刚上任、根基未稳,抓住机会立了三皇子司马昌,司马昌早就对王氏耿耿于怀,自从舅舅庾茂被提拔为大将军后更是有了底气,自此便公开与王氏为敌。

司马嵘跪坐在王述之偏后侧,虽低垂眉眼,却时不时能感受到陆子修和煦的目光,甚至偶尔一抬眼与他对视上,还能体会到那对黑眸中的绵绵意,心知自己十有是猜对了,忍不住有些无奈,只好装作自己是一尊雕像,岿然不动。

王述之愣了片刻,哈哈大笑:“有!疼死了!”

王述之哈哈大笑:“听起来颇为在理,只是不知皇上会不会也这么想?万一皇上不稀罕可怎么办?”

陆温离开后,王述之舒展腿脚打了个哈欠,显得十分懒怠,目光从司马嵘低垂的眉眼间掠过,笑道:“瞧着都快睡着了,有那么无趣么?”

而此时在秦淮河的画舫上,司马嵘却叫苦不迭,正伏在案几上装醉,耳中听得船尾来来回回的踱步声,微微抬眼透着帷幔朝外看了看,又迅速将脸埋下去。

元丰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连忙点头:“快让我看看。”

“唔……”王述之点点头,似在思索,“那你还会些什么?”

庾大将军庾茂、永平郡流民叛乱……这是三年前的事啊。

司马嵘又听他们嘲笑几句,眼眸沉了沉,随手折了一枝芦苇杆,连掰几下,留了口子最锋利的那一截握在手中,走到一棵树旁顿住脚步,冷眼看着他们:“这是哪里?”

王述之见他不肯说,一脸遗憾地摇摇头:“唉……”

二人下山,入了幕府正厅,里面竟已有不少人在候着了,见到王述之纷纷上前行礼,一个比一个焦急:“丞相呐,您怎么还没个动静?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

王述之笑容满面:“晏清若是也如你们这般,我每日与他抬头不见低头见,岂不是要被唠叨死?”

司马嵘眼角抽了抽:你可真会给我招仇怨……

来的都是朝中一些依附王氏的老臣,好在他们还不知晏清是谁,闻只是愣了一下,倒是旁边一些幕僚将目光投向司马嵘,盯着他刚脱下的鹤氅打量一番,神色意味不明。

王述之入座,含笑长叹一声:“各位大人如此焦急,休沐日都不趁机歇歇,特地跑来这一趟,可是担心我招架不住?先祖父在时,朝廷对他的忌惮还少么?我怎么不记得诸位如此忧虑过?”

几位老臣面色尴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其中一人上前道:“下官心知丞相胸有丘壑,只是丞相尚且年轻,虽富声望,却未立寸功,下官是担心皇上轻视丞相,趁着您根基未稳时施压,当初立太子一事便是前车之鉴呐!”

王述之笑起来,伸手示意:“许大人坐着说便是,诸位大人也请入座。”

接着又道:“此一时彼一时,皇上立太子时,我才新上任不久,虽为丞相,却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虚衔,好在有诸位力保,才得以录尚书事。如今三年已过,皇上想动也要先寻个借口,我并未行差踏错,心中自然笃定。诸位且安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琅琊王氏总不会在我手中没落,更何况还有大司马在。”

众人见他姿态闲逸、胸有成足,心中总算安定了些,想着毕竟还有大司马兵权在握,皇上就算不将王述之放在眼中,也要对王豫忌惮三分,更何况朝中半数都与王氏休戚相关,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上也是有数的,即便有心,怕是也无力。

正提到大司马,外面就有人来报:“丞相,大司马来了。”

王述之刚刚站起,就见王豫大步跨入门槛,匆匆走进来,便笑道:“伯父也来了?今日这幕府还真是热闹,前脚跟后脚的。”

王豫摆摆手免了众人的礼,见司马嵘站在王述之旁边,着一身宽袖长衫,清峻挺拔,手肘间还搭着那件鹤氅,不由微微一愣,对着他上下打量,疑惑道:“这不是你身边那侍从么?怎的这身打扮?”

司马嵘见他主动问起,便拱手行了一礼:“小人王迟见过大司马。”

王述之替他补充道:“字晏清。”

司马嵘:“……”

王豫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不甚在意地点点头,目光转向其他人,与他们抱了抱拳便在一旁入座,问道:“述之,听说你见到京中有秦人的探子出没?”

“正是。”王述之笑了笑,“不过已经叫人盯着了,暂时按兵不动为好,免得打草惊蛇。”

王豫听了顿时面露欣慰,垂眸抚着胡须思量半晌,笑起来:“秦国内乱稍平,探子就入了建康,看来秦王正盯着江南,怕是一旦有机会便要攻打过来,届时皇上再不放我回荆州可就说不过去了。”

司马嵘听他这话中之意,似乎回荆州比应对秦国更为重要,不由冷冷看了他一眼。

旁边一些文臣听了大惊失色:“秦王野心勃勃,这一旦攻打过来……”

话音刚落,门外又有一人急匆匆跑进来,递上一道急报:“禀丞相,禀大司马,兖州牧张勤降了秦国,如今已公然竖起反晋大旗。”

“什么?”王豫双目一瞪,立即离席起身,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急报看起来。

厅内众人无不变色,就连司马嵘都吃了一惊,反晋投秦并非小事,上辈子却从未听闻过,可见那时张勤的抉择并非如此,看来这两世当真要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