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说颤抖着裹紧大衣,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往下淌。钟笔抓起地上的衬衫给他擦水,“冷不冷?”

魏建平从未讲过笑话,只得硬着头皮说:“两只番茄在路上走啊走,突然一辆车子冲过来,把其中一只轧碎了,另外一只哈哈大笑,指着地上说……”笑话还未讲完,就被打断了——

张母十分冷淡,“不用,我已经买了。”

“你要是敢不来,以后别叫我妈。”张母使出杀手锏。

金经理蘸醋吃饺子,连声称赞道:“原来玉米馅儿的饺子这么香,又嫩又爽口,速冻饺子跟这个简直就没法比。凉菜也做得好,正合我口味。”他一气吃了三十个饺子,这让钟笔很得意自己的手艺。吃完饭,喝了杯茶,他就走了。

钟笔心里暗骂他呆瓜,连安慰人都不会,这个时候唱什么悲悲戚戚的心雨啊,那不是火上浇油、愁上添愁嘛!她笑嘻嘻地说:“现在谁还唱心雨啊,老土。小薇,小薇,我点了姐姐妹妹站起来,你跟张说一块儿唱吧。我跟建平出去拿吃的。”

左学摇头,“我找过他,他不理我,转头就走了。”声音有些哽咽。

问完话,陈主任不冷不淡地让她回去等通知。

不不不,任何事只要你想做,亡羊补牢,永远为时未晚。因为此事,他绞尽脑汁。

“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要了。”他们都已经离婚了。

他匆匆说完这段话就想走,但是刚才那个女记者拦住了他,“张先生,钟小姐一旦离婚,你们是否会在一起?钟小姐身上究竟有什么魅力,值得你这样不顾一切去爱她?”

钟笔转过头,“我没哭。”哭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左学不屑地“切”了一声,腹诽不已:我叫了这么多年的左思你没意见,今天叫一声张说你倒打抱不平了,偏心也偏得太过了吧?

张说受不了她这么邋遢,扯住往里走的她,皱眉说:“今天你不把地板弄干净,别想回去。”钟笔把碗往他手里一推,“啰唆!”还是走回去脱了鞋。张说看了看碗里的面条,又看了她一眼,似乎很困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大半夜的跑他家里来吃饭?她不生气了?

钟笔一巴掌拍过去,“以大欺小,你是不是男人?”左学非常郁闷,不得不屈服在母亲的威之下。

她招手叫来左学,一本正经地问他:“对于我跟左思的离婚,你有什么想法?”她怕俩人的离婚会给年幼的他带来心理影,决定事先好好沟通一番。哪知左学一点儿都不在乎,“没有什么想法。”他们离不离婚有什么不一样?反正他从来就没有见过他们在一起。

她想起一句经典台词: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战衣,脚踏七彩祥云来娶我。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泪盈于睫。

沉默啊,沉默啊,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她不想成为他的所有物,只能被豢养在暗无天日的金丝笼里,连出门的自由都没有。她要离婚,她要离开,再也受不了了!

他一直没给孩子取名,将取名权留给她。当她略带惆怅地说:“那就叫左学吧。”他想起“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这句话,立即同意了。

钟母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已经被送进无菌病房隔离起来。钟笔只能隔着窗户远远看一眼,在她清醒的时候,俩人通过电话聊一些无关紧要、云淡风轻的话,总是说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幸亏是这样,不然怎么解释她越来越大的肚子?

中关村一带乃是堵之又堵的地方,不堵车那才叫奇怪呢。左思看了眼前方丝毫不见移动的长龙阵,方向盘一转,“在路上等一个小时,不如先吃饭。”他们去附近的餐厅吃日本料理。

她是如此的高兴,全然不知自己无心之中犯下了怎样的错误。

张说抱起她往楼下走,“今晚你睡我这儿,你只要叫一声,我便会过来。”是啊,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不能再拖了,只得采取法律手段。

张说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宽慰她说:“哦,我知道了。不过,没事,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无所谓原不原谅,她道歉的对象应该是钟笔,而不是他。

钟笔一时不敢出门,她不知道事件造成的影响有多大。如今她成了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女人,任凭她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有多少人死在舆论之下?

左学东逃西窜,仰着小脸不服气地说:“没文化就没文化,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刀的。”钟笔大大吃了一惊,停下脚,“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钟笔下午跟着陈玉明提前来会场做准备工作,拉条幅,剪彩纸,发宣传彩页,东奔西窜,忙得不亦乐乎,然后和另外一个同事站在门口充当迎宾小姐。张说领着一群人进来,看了眼她身上穿的大红福字旗袍,表情有点儿古怪,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进去了。然后是业内其他公司的代表陆陆续续到来,钟笔忙着发资料、端茶倒水,穿着三寸高跟鞋满场乱飞,差点儿没累趴下。

卫老师在他面前顿时矮了一截,“左学他不好好上课……居然发短信……希望家长……”话没说完便被左思打断了,“哦,这事是我不对,那天我找左学有点儿急事。”左思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也不管卫老师一脸尴尬,故意抬腕看了下手表,“左学,我赶飞机回香港,你在学校好好听老师的话,在家好好听妈妈的话。”

左学一溜烟儿跑进厕所,门砰的一声从里面反锁。从厕所出来,额头上挨了好几下“爆炒栗子”,左学不满地看着她,“是谁说要天天接送我上下学的?”钟笔顿时心虚,随即懦懦地说:“什么事都有例外嘛。我又不是季布,一诺千金——那是男人的事。”

左思拉开门的手顿了顿,回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钟笔,你母亲的在天之灵难道希望看到你离婚?”

左思手中的笔一顿,双眉微蹙,“你又在赌什么气?”

吃完饭,钟笔母子上楼早早睡了。魏建平拿着报纸追在张说后面,十分不平,“为什么三个人一起喝咖啡,只有你们上头条,没有我?”张说骂他无聊,这种风头也要抢,“你人品有问题。”魏建平瞪着眼睛,一脸囧相。

她低头搅拌咖啡,笑说:“魏建平这个人,连跟人生气都不会,脾气这么好,又会照顾人,怎么会离婚?”张说摇头,“感情的事,讲不清楚。”魏建平待小薇不可谓不好,千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再忙也记得打电话回家叮嘱她“午觉别睡太久,海带汤记得喝”。可是小薇却说他缺少男人味,叽叽歪歪,硬是要跟他离婚。他也好脾气,实在缠不过,离就离吧,还说:“留不住她,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