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氏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很快便站了起来,朝外头走去。
长长的青石台阶,犹如一道天梯,登向佛前恭肃处。
庄家父母就是如此,感情深厚,时不时拌个嘴什么的。
长安北郊佛寺众多,城中的善男信女,时常去烧香请愿。
“嗯。”
庄婉仪心中冷笑。
老夫人高坐上首,一手拄着沉重的龙头拐杖,一头银发梳的一丝不苟。
久病的少女未梳发髻,一头青丝软软地披在脑后,像是一匹墨色的锦绸。
丫鬟从她手中接过,见是一个极小的玉盒,看起来像是胭脂盒子。
心中不禁暗笑。
明川郡主若想要胭脂,什么样的没有?
她还巴巴地送这么个小盒子来,以她的出身,能是什么金贵物件呢?
心里这样想着,目光中不禁带上了三分谑意。
“三奶奶稍等,我这就去。”
注意到那丫鬟眼神中的谑意,屏娘有些不悦。
“小姐,她也太放肆了。当着你的面都敢露出这种眼神,背后不定说什么呢!”
庄婉仪倒不觉得什么。
“大嫂嫂身上有郡主的爵位,她的母亲乃是长公主之尊。从某种层面上来说,郡主府的人比将军府的还要傲气,也是寻常。毕竟皇亲的尊贵是不会改变的,而臣子的尊贵是会改变的。”
庄婉仪这话若有所指,听得屏娘纳罕。
为什么她觉得,庄婉仪在暗示她,将军府将会没落呢……
不一会儿,先前进去的丫鬟走了出来。
“三奶奶,我们郡主请您进去。”
这一进去一出来,态度立马变了,变得恭敬了些许。
庄婉仪心中暗暗有数。
想来她精心制作的那份小礼物,是对上明川郡主的眼缘了。
丫鬟带着庄婉仪走进内室,明川郡主果然在对镜梳妆。
她从一面高大的铜镜中,看了看站在后头的庄婉仪,不禁暗暗叹服。
一身水蓝色的及腰襦裙落地,她头上梳了个朝天髻,端庄而不失柔美。
上头戴着半副金凤头面,最关键之处,反倒插了一支洁白的珍珠步摇,垂下数串灵动的小珠。
犹如点睛之笔,既呼应了她的衣裳颜色,又显出一些青春的气质来。
正是一个绝色的美人,骨相里就透出仙气来。
最最难得的是,她还有这样体贴的心意。
“难为你想着,送了我这盒胭脂,正合时宜。”
她身为一个孀居妇人,最麻烦的便是出门之时,不知该如何打扮。
若是打扮华艳了,未免叫人以为不守妇道,六根不净。
若是打扮简素了,又恐到别人家去,叫人以为是不敬。
何况她也才不到三十的年华,尚有几分艳色,不愿意埋没了自己的容貌。
这就是俗话说的,寡妇门前是非多了。
若换成别的宴会,她是能推则推的。
可商相爷,他不一样。
他是朝中最支持将军府的大臣,位高权重。
倘若自己不去,难免叫老臣心寒。
而这一盒色泽粉白的杏花胭脂,正正好。
庄婉仪笑着上前两步,“大嫂不嫌弃我手拙就好,大嫂气质清雅出尘,我私心想着,用那些红艳的胭脂反而埋没了大嫂的美貌。”
这番话是再得体也没有了。
她夸一个寡妇,自然不能说什么美艳动人,用了一个清雅出尘,正配得上身份。
同样配得上明川郡主的骄傲和尊贵。
明明是她孀居之人,不能用艳色胭脂,庄婉仪反而说那些艳色埋没了她。
听得她心中格外舒服。
“你的手自然不拙,我瞧了你敬茶那日送的绣品,绣得很是精致。”
明川郡主是自幼金玉堆里养大的,什么样的刺绣针黹,能入她的发言?
庄婉仪的绣品能得她一句精致的夸赞,令屋子里的一众丫鬟,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她自然羞涩起来,低头一笑。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明川郡主已经敷上了胭脂,脸颊若有若无的粉嫩。
这颜色衬得她孀居之人,一下子光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