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气氛下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殷爱只觉得很奇怪很别扭,她嘻笑着提起那盆水果沙拉,催海洋哥哥赶紧去给她拿。张海洋微笑着走下楼去,房门在他背后关起的那一刻,强绷出来的笑容也从殷爱脸上消失。她低下头哀叹一声,后悔今天答应张海洋到他家来,更后悔自己刚才说话的不经大脑。

这简简单单四个字的一句问话,仔细拆分开来,里头深藏着用语言轻易不能描摹出的意味。

挂完电话殷爱急切地回去旁观拍摄。屡教不改的岳玥让摄影师很挠头,再看看女主角的情绪已经有点不自然了,他只好让大家停一下,休息一会儿,缓一缓。

殷爱咬着嘴唇,沉默倔强地哀伤着。岳玥再也绷不住脸上的笑容,她光着脚跑过来搂住殷爱,吸着鼻子低声说道:“你个傻瓜,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一点!你陪葬给孙克的已经够多了,对自己好一点,也对张海洋好一点,不要让他再等了。你应该比我更知道,等待的滋味不好受……”

殷爱点头,声音不大,却很坚决地说道:“付赔偿金,中止合同。”

偏偏她是在今天这个日子里知道宿舍要拆的消息,这算是什么?是要让她从现在起就和过去彻底了断么?殷爱苦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过身。隔着一条不宽的水泥路,对面一排笔直的水杉树下站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身姿挺拔高大,肩膀上扛着一毛三,帽沿低低压着,正默默地对着她微笑。

“没什么,就是……他毕业没分回宁城,分去别的地方了。”

张海洋手伸到裤兜里摸出烟盒,打开来看只剩一根,哥俩干脆摘了过滤嘴,把烟从中间掐断一人分一截,凑合着吸上两口。没有过滤的烟雾直接冲进口腔,再充满整个肺部,那种辛辣很冲很醒神,孙克一个没压住,大力地咳了起来,张海洋看着他抢过啤酒去往嘴里灌的样子,忍不住大笑:“给你不要,现在又来抢。”

殷爱忍住心里的酸涩,轻轻点了点头。

赤足的灰姑娘,即使没有穿上水晶鞋,在深爱着她的男人眼里,也是要用全身心匍匐爱怜的公主。她的身体瘦削年轻,还没有开始散发出成熟的美丽,可又是那么丰沃如野,他愿意用生命在她的生命里开出漫无边际永不凋谢的鲜花。

“走了啊,回来拿了东西就走,我怎么问也不肯说,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孙克舔舔发干的嘴唇,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可乐,咣咣咣咣喝下去小半瓶,一声不吭地离开家,骑车到了殷爱家楼下。

殷爱神气活现地盯着孙克,嘴里嚷嚷着:“我要吃冰棒,孙克哥哥不给我拿!”

殷爱摔得头昏眼花头重脚轻,全身上下都痛,心里也痛,她本来就是个娇气的丫头,生病了打个针挂个水都会哭,现在躺在张海洋的怀里,就更加哭得一发不可收拾,握着他的手臂可怜兮兮地哼哼掉泪。张海洋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好在殷爱摔倒时的尖叫声引来了同住在楼里的邻居,他们七嘴八舌地让赶紧把殷爱带到医务室去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摔到骨头。

殷爱抿着嘴唇,从鼻子里哼一声:“没有。”

“我没,没怕……”

殷爱不解:“哪什么?”

岳玥翻个白眼:“沉浸在爱情里的人都是瞎子,我不跟你争辩这个。”

孙克眨巴着眼睛坐起来,不好意思地讪笑:“火车上人太多,没买到坐票……有点累了。”

“为什么?”

奉爱情为圭臬的女孩,面对这样的问题答案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孙克孙克孙克孙克……什么都可以怀疑,只有孙克是她坚信的。不可能,也许,大概,万一,这些模棱两可的形容词永远也不会用来形容孙克对她的爱。爱就是爱,是孙克的小爱,是他写在墙上的i。

过道的墙壁曾经也遭过孙克的毒手,实在是画得不成个样子了,又买不到同款式的墙纸,孙勇副师长一气之下干脆买面大镜子安在墙上,一来显得宽绰些,二来也遮遮丑。镜子静静地在墙上挂了十几年,走来走去的人们已经完全忽略了它的存在,只是这个晚上,张海洋突然觉得自己对面墙壁上的这面镜子变得有点异样。

孙克哼哼:“殷小爱,小看我是要付出惨重代价滴!”

“这还要特别的注意吗,象你这样的帅哥对这种暗示应该很敏感的吧!你们训练的时候,还有换衣服、洗澡的时候,有没有人朝你伸出狼手?”

最最喜不自胜的人当然就是岳叔叔,他笑得都忘了该做什么,在女儿的暗示和明示下,这才过去拉住了戚丽颖的手,拿着属于他们的行李,挥别两个女孩,踏上了幸福的第二春之旅。

殷爱眨眼,孙克笑叱:“闭起你狗嘴,少给老子开这种乱七八糟的玩笑。”

殷爱把脸全埋在他的背上,天知道她有多喜欢这样搂抱着他的感觉,就在她的怀里,皮肤与皮肤紧贴,当中没有一丝缝隙,近到不能再近,仿佛再用一点力就要融成一体,那是谁写过的诗?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只有拥着孙克的时候殷爱才懂得了这句诗,原来当真是有一个人,你甘心情愿和他一起被碾成碎屑,然后再掺拌在一起,永远也不能再分出彼此。

张海洋点着头走到屋外,想起了什么似地停下脚步,盯着殷爱看了一小会儿,突然皱起眉:“我说这么别扭呢,你怎么只戴了一只耳环?”

岳玥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四而五地强调,一定要拍一张孙克穿军装的照片回来给她看看,要是不穿军装的话,露两点也行,殷爱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挥手和妈妈告别,踏上去石家庄的旅程。八点半出发,路上大概要用三四个小时,没有意外的话十二点就可以到达。司机对石家庄的路很熟,会一直把她送到陆军学院门口,快到的时候给孙克打电话,他会在门口接她。

“孙克。”

殷爱咬着嘴唇对他摆摆手:“回去吧,太晚了,阿姨和叔叔还在等着你呢。”

每一次的幻想里,殷爱都是他怀里那个美丽的、羞涩的、动人的女人,他曾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拥有他,但是也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真正地失去她

“渴了喝水,西瓜吃几块就行了,现在不能多吃,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明天考完了妈给给买几个大西瓜,随你怎么吃。”

孙克耍赖皮:“才不什么?才不什么?”

“小戚,殷浩……走了也已经十几年了,现在小爱也大了,懂事得很,自己会照顾自己,不用人操心,你看你是不是也张罗一下自己的事,总这样一个人也不是个事儿,过日子还是得找个伴互相照顾照顾,你说是不是?”

殷爱没能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眨巴着两只眼睛愣愣地看着他,孙克在她清澈的眼神里叹了口气,伸手往她脑门上轻弹一下,拉住她的手往山下走去。

殷爱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见了张海洋。

“海洋哥哥,你怎么……到这儿来啦!”

“生病了居然敢不告诉我?”张海洋眉头皱着,颇为恼怒的样子,殷爱嗫嚅着傻笑:“一点小病,我就没……你不是还要上课的嘛……”

张海洋哼了两声,一听就知道心情很不爽,他面无表情地往殷爱旁边看看,原本松松垮垮坐在长椅上的三个人立刻自觉地凑紧些,给他挪出了一个位置。张海洋也不客气,坐下去揽住殷爱的肩膀,从她手里拿过检查单用一只手翻看:“你几号?我帮你听着叫号。”

“五十三。”

“现在到几号了?”

殷爱朝b超门